不可能原路返回,几个人决定顺着河道先往上游走,雨已经停了,下过暴雨的山林满是泥土的腥味。要不是因为山体垮塌,那味道应该是带着淡淡泥土清香的,黎初不喜欢下雨天,但很喜欢闻下过雨的味道。好像一切的污糟都被冲刷干净,整个世间都变得干净了不少。当然,不包括山体垮塌后的味道。还没上到山林里,走在前面开路的锦衣卫就停了下来,司彦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寒烟将黎初护在身后。前方的岑明往回走,赶到了司彦的面前。司彦皱着眉头:“怎么了?”
“前面多了很多脚印,可以确定不是我们的,有人进山了,人数至少在十到二十人之间。”
司彦看了看前方,城防营的人跟着他们,锦衣卫的人也是一起的,可以确定这伙进山的人不是他们的人马。司彦抿抿唇,有些难办了。本意是上山之后寻着路往回走,私兵的事固然重要,但手下的命更为重要。司彦不是那种以卵击石的人,更不会拿着手下人的命去为自己奔前程。但现在,有了另一伙人的加入,一旦他们离开,那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和私兵联合起来?还有私兵到底还剩多少。虽说地洞很可怕,山体垮塌也很可怕,但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部都遇害了。不知道到底还剩多少,若是剩得多了,那又该如何?司彦看了看黎初,小姑娘已经疲惫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强撑着一口气到这里,显然是已经到了极致了。司彦不好再开口说还要进山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护送黎初下山,一路跟着他进山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进山来了。刚要开口,黎初直接往前走了。司彦顿在原地,有些发懵。黎初走了几步看到司彦没跟上来,扭过头来看:“怎么了?不进山么?”
司彦上前两步,黎初总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惊喜,哪怕现在整个人已经疲乏到了快要躺下的地步。但小小的身子却积蓄了无数的力量,竟然没有想过要退缩。黎初想得很简单,私兵问世,必然是生灵涂炭,她长在红旗下,身在春风里,战争一词与她而言太过于遥远。但这里不是她所在的现代。但是若是自己小小的力量可以避免一场战役的发生,黎初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做的。倒不是说她有多么的助人为乐,或者说她的心肠多好。仅仅只是因为,生灵涂炭与她而言不过是寥寥几个字,于这个朝代的百姓而言,那就是流离失所,骨肉分离……那样的景象,黎初有些看不下去。所以累就累点吧,都到这一步了,往回撤也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干脆跟着进山瞧瞧,万一自己能帮上点什么也是好的。司彦走到黎初的身侧,手臂微抬:“走不动了你可以扶着我。”
黎初斜睨了一眼:“我还以为千户大人会说走不动了可以背我一截。”
司彦罕见的吃瘪:“倒也不是不行,但我毕竟昏迷了这么久,我想黎姑娘不会这样的。”
黎初说不过,只能甩开膀子大步往前跟着锦衣卫的人走。司彦侧头勾了勾唇,只觉得小姑娘实在是有些不禁逗,但又实在有趣得紧。暴雨后的阳光照在山林间,整个林子闷热得不行,一股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充斥在林间。黎初抬头就看到好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地洞,暴雨,山体垮塌……不管再身强体壮的人遇到这些,身子骨受不住是正常的。尤其是一冷一热,身上的衣衫就没有个干的时候,这样人是最容易受伤的。黎初吩咐人把包裹里还剩余的药丸拿了出来,仔细辨认过后,将药丸分发到所有人的手里:“每个人都至少要吃一颗。”
众人接过,纷纷对着黎初道谢。眼看天色渐渐的晚了,他们离河边不远,且河水已经肉眼可见的清澈了不少,之前地洞形成的水流已经被冲到了下游。黎初站在原地,和身边的司彦讲话。“现在这个情况,每个人最好是用热水冲洗一下全身,预防疾病,身上的衣衫又是经历了地洞,又是疾病的,最好也能够煮一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条件?”
黎初说得委婉,但就是实打实的告诉司彦,不这样做,你这些手下,得病是很正常的,带出来这么多人,但不一定代表他还能把这些人全部带回去。司彦沉思了一会儿:“冷水不行么?大老爷们的,直接冲到河里洗个澡不行?”
黎初啊了一声,呐呐道:“也可以。”
黎初的脸微红,主要是他们是大老爷们,但她不是啊,她和寒烟也需要好好的洗漱一番。之前暴雨浸透的衣衫,一直都泛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黎初自己都嫌弃自己。司彦扭头看了一眼黎初,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但眼下也没有洗热水澡的条件啊。黎初瘪瘪嘴:“你吩咐一下吧。”
司彦点头。黎初和寒烟还是裹着那味道难闻的衣衫和衣而睡。半梦半醒的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黎初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司彦,声音带着甜腻软绵:“怎么了?”
“你和寒烟去洗漱一下,会舒服些。”
黎初刚想说不用了,寒烟已经走了过来:“姑娘,千户大人准备了少许的热水给您。”
黎初一下子就清醒了:“哪儿来的热水?”
跟在寒烟的身后,看到一处拐角的山壁旁,有树枝树叶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出来,四面都看不到。一进去,地上放着好几个芭蕉叶还是荷叶的,也看不太清楚,但里面都有不少的清水。黎初蹲下去摸了摸,竟然是温热的:“这……”寒烟上前来给黎初脱衣:“是千户大人吩咐人准备的,他们都洗漱好了,这才来叫的我们。”
黎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这里安静异常,他们都隔得很远,黎初都不知道就这么点热水,司彦到底是怎么弄的?古人的智慧,非我等宵小能够窥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