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顾卿九本是像往常一样,亲自做了些糕点,但因天气降温,便用食盒装着。本是想给殷如诲送去的,但奈何半路上竟被这几个丫头拦住了。跟在她身旁的丫鬟是她出嫁前从娘家带来的,自然是主仆一心。此刻见自家主子被欺辱,已是气得直哆嗦。“你们也不过是个下等丫鬟而已!哪有这样奴大欺主的?我家少夫人好歹也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妻,怎能容你们在这里撒野!”
然而那几个丫头竟然鄙夷地直撇嘴,“还真以为咱们不知道吗?”
“大公子哪怕娶了她,但一直没碰她,两人至今没有同过房,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妻?”
“公子对她的不待见已是那般明显,可别忘了前阵子公子还曾为了如烟姑娘日日造访那烟柳之地,在公子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可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提起来贻笑大方,在咱们公子的心目中,哪怕是外面一个下贱的娼妓都比她强许多。”
顾卿九一下子懵住了,她俏脸微微发白,而那丫鬟则是气得险些掉泪,“你们、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怜儿……”顾卿九突然拽住了想要冲上前和那些粗使婢女干架的丫鬟,这小丫鬟正是叫怜儿。怜儿心疼地看了看她,“少夫人,怎能任由她们这般辱您!”
但顾卿九只是落寞地摇了摇头,然后安静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盒,这本是拎在手中的,但之前被那几个粗使婢女故意撞掉了,里面的糕点也洒了出来,已经沾上了土。她小嘴儿一抿,等把那些沾了土的糕点捡起后,重新装进了食盒里,才眼睛红红地说:“走吧,打不过的。”
人家人多势众,她们只有主仆二人,真起了冲突,也只有挨揍的份儿,没必要那么犯傻,况且不论打输打赢,都一定是当主子的丢脸,甭管怎么说,都是御下不严,所以才奴大欺主,全是因为不受宠,没个撑腰的,所以哪只是粗使的丫头,都能欺到她的头上来。平时那么爱哭的一个人,可此刻竟只是低着头,她没有掉眼泪,因为眼泪是给心疼自己的人看的,而不是给那些对她心存恶意,想要欺辱她的人笑话的。“走吧,怜儿。”
她又扯了怜儿一把。怜儿心疼极了,心中也不忿,但也深深地无奈。主仆二人渐行渐远,可那几个猖狂的促使杂婢竟还冷笑,“我呸!”
!。“她也就是出生在顾家那种富贵窝里,否则她又算什么,公子又不喜欢她,就她也配嫁给公子做正妻?”
“还不是命好,会投胎而已,若刨除那个身份不算,她又算什么东西!”
!。然而那些丫鬟一转身,登时一惊,有人白了脸,也有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们头皮发麻道:“公公公……公子??”
那身形颀长又俊美无俦的灰衣男子满面阴鸷,他那凉薄神色比之平时要更冷几分。他这些日子只觉焦头烂额,不论是那人一声又一声嗲里嗲气的“夫君”,又或那人水润的眼睛,或是那人时不时冲着自己笑出甜美的样子,都无时无刻不在扰乱着他心弦。若不是今日之事,她竟不知,她在这识海世界竟是这般的处境。不过是蝼蚁凡人,这些女子怎敢那样辱她?“来人!”
嗓音沙哑了些,但一声令下,贴身长随连忙上前,“公子,您有何吩咐?”
“将她们几个发卖了,发卖之前顺道查查,可有手脚不干净,可有做过何错处,若是有,便一并报官处置。”
炼气一阶的修为算不得多么厉害,论起身体素质顶多也就比得上凡人中的一流武者而已。既然这识海世界遵照凡间法则来运行,那便得守此处的规矩,不过……他又阴冷地瞥了一眼那些早已惊慌失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的婢女们。鬼使神差地想起从前酆都的轮回六道与十八层地狱。此乃口业!当处以拔舌之刑,在拔舌地狱历劫百年,再丢入那轮回六道中的畜生道,转世之后当沦为牲畜,不得人言!直至十世之后赎清罪孽。可惜了。他首度为轮回崩碎而惋惜。不然若地狱与轮回还在,大可以先让这些聒噪女子尝一遍刑罚,再丢入那畜生道进行轮回。…“姑娘,奴婢知您胃口不好,可您多少吃上一些?再这么饿下去,当心饿出毛病来……”小丫鬟怜儿在旁劝着,可坐在窗边的少女郁郁寡欢,她低着一颗小脑袋,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怜儿,我实在吃不下。”
眼窝红通通的,那嗓音也沙哑得紧。而此刻已是晚间时分,眼看就要入夜了。她忧郁地看向窗柩外,暮色深深,几点寒星逐渐闪烁起来,一时就失了神。她向来知晓夫君不喜自己,大婚至今从未圆房,也因此府中众人皆是轻视着她,从未将她当成一个真正的主子,随便哪个丫鬟婆子都能冲她使脸色。这些日子,若不是夫君突然变了,收心养性,不再流连那烟柳之地,甚至偶尔那冷漠之中溢出的几分小温柔,她真未必能支撑得下去。但今日之事到底还是对她造成了打击。“公……”就在此时房中下人一脸惊讶,但刚要开口就见来人长袖一甩,那手微微一抬,下人们面面相窥,有那聪明的赶忙噤声,拉扯着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匆匆退出了房门,临走还贴心地帮忙将门户掩好。顾卿九对此丝毫不知,依然恍恍惚惚地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的一盏皎月。她也不知自己发怔了多久,直至眼睛都有些酸涩了,这才低头揉了揉眼睛。“怜儿,我渴了,可有茶水喝……”“夜里不宜饮浓茶。”
殷如诲转身拿起那白玉水壶,为她沏了一杯白水。等转身递来时,就见她目瞪口呆,露出一副蠢相来。“夫夫夫……夫君??”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