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玉娆办公,在她入府那日睡鸦就搬来了缣风院的跨院偏房里,因此来得很快。今日玉娆一脸平静,再无先前的横眉冷对,睡鸦看了心里反倒惴惴的。只见这位娇主子屏退左右,朝他招了招手。睡鸦附耳过去,先嗅到了一股暖香,然后才听人说,“迷情散,买得到吗?”
天儿黑得越发早了,倚松室内更漏滴答,不过酉时末,窗外便黑沉沉的,一丝光也无了。倚松室自来是楚荆霜独居,装设一应从简,因着玉娆突然造访,玄芝怕冻了他,才忙在外间加了个小熏笼,又命人捧了好茶并各色点心奉与她。“长史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玄芝柔声问。玉娆坐在罗汉床上,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强撑了个笑回她。“也不算顶要紧……殿下还不回来吗?”
真是背时,楚荆霜这程子养伤,日日都在府中,偏选在今日她打算动手的时候一大早出了门,现在还未归。难不成是冥冥之中老天在警告她莫要做亏心事?是了,玉娆辗转一夜想出的法子便是撇开睡鸦,自己把这事儿办了。她信不过睡鸦,更加信不过睡鸦找的人,她坚信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永远是自己,况且若是一定要为楚荆霜找个甚么知心人,何必便宜了他人呢?若那个人正是自己,不就永远都不必担心突然蹦出个王妃,要自己放权了?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未必不能做王妃!云锦泽那样的罪臣之女都可以,何故她不行?只是,她虽则睡过沈容的床榻,与之歪缠过,到底没有真正经过颠鸾倒凤的情事,中间究竟是怎么个弄法,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想到就怕得手心里直出汗。玄芝为难道:“殿下的行踪哪里是我们敢打听的呢?”
见玉娆面色实在不好,她又宽慰说,“我打发小丫头去门上为姑娘瞧瞧可好?”
“好,好!多谢姐姐。”
玄芝瞥见紫檀嵌银丝炕几上放着一个青玉小坛子,自玉娆进门起便双手护着,弄了半天也不撒手,奇道。“姑娘手里拿的什么,这么宝贝?”
玉娆下意识地将坛子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什么,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玄芝姐姐,我这儿没别的吩咐了,你先下去罢。”
玄芝心中疑虑,却不好再问,只得依言下去了。她一出门,玉娆便再掩饰不住焦躁,从罗汉床上跳下来时撞到了围板都不觉痛,在屋子里乱转。玉娆素日怕冷,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心火旺盛,转了不多时竟热得微微发了汗。她没事找事做,走到窗边拾起叉竿,打算将窗扇支起给屋子透透风,不料甫一推开,竟掉了个纸团进来。她心下一惊,忙拾了握在手里,又探出身左右看了看,一个人影儿也不见。玉娆起了疑虑,她收了叉竿,离窗子远了些悄悄展开那纸团一看,上头写着五个小字——“三思而行”。她一时之间寒毛直竖!是谁?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计划?才告诫她“三思而后行”么?可她心中真正的打算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不可能为外人得知即便真的有人察觉,应该去和楚荆霜告发她才是,怎么会专门来提醒她?没等玉娆醒过神儿来,玄芝派去的那个小丫头叫阿朦的进来了,“姑娘,殿下回了!闻听您等了许久,立时便往倚松室来了。”
玉娆手忙脚乱地将那纸团往怀里一塞,背对着阿朦不敢转身。“知道了,下去罢!”
这下也顾不上什么纸条了,这地步了,不上也得上。事到临头,那教人牙齿打颤的情绪反倒淡了。玉娆重又坐了下来,拍开青玉坛的封口。那青玉坛中正是睡鸦从红袖招秘密买来的迷情药,有个极直白贴切的名儿,叫“如意”。这“如意”颜色微微发青,入口有一股清甜,似茶又似酒,不像寻常迷情药发涩发苦,极易被当作果子酒、凉茶一类。饮下后,情欲上头的同时还会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意识却清醒。因着这些,“如意”多为纨绔子弟迷奸良家妇女时所用,正合玉娆如今的境况。她把木叶纹茶盏里的茶水往熏笼里一泼,换成了坛子里的“如意”,又摸了摸身下的罗汉床,觉得颇绵软,不至于硌了金尊玉贵的大殿下,便故作平静地坐等人来。不到半刻钟,院子里传来婢女小厮们的行礼声,门帘掀开,伴着一阵凉意,一身赭衣的楚荆霜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玄芝和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