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寒王的名字好像是……楚玄玉?洛河月的迷茫的皱起眉毛,抬起手来擦脸,却忘了衣袖也是脏的,越擦越是糟糕。这一幕看的男子摇头。在被对方嫌弃地一脚踢开之前,洛河月抢先膝行一步上前,五体投地式地俯下身子,用受伤的手抓着他的下摆。“且慢,且慢!我知道你说的玉儿是谁,只要你肯救我一命,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
洛河月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文官。他在遇见寒王妃之前,出身农村,家境困苦,慧根平平,家中一双父母死得早,死时连半亩田地都没留下。才刚考上秀才的洛河月就落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处境,若不是那一日在玉庄酒楼瞧见了寒王夫妇,被寒王妃相中当了送信人,自己应该还在路边流浪。寒王妃给他的身份十分正确,与话本里最不打眼的陪衬角色别无二异,贫穷的书生只能靠卖字画扇面来维生,而这些画轴,便是玄机所在。营生的摊子本就不是什么赚钱的勾当,大半收入还要拿出来给地头蛇交摊租,最后能落到手里的数目寒碜得紧。看似吃的是最廉价的粗粮,住的是最破败的茅草屋,攒钱是一文钱一文钱的攒,攒了这么些个年也没有多少。他时常对外人说,不过是心中一直揣着希望,想着有朝一日攒够了盘缠,要到皇宫去参加会试,考取一点半点功名,圆了父母遗愿。街坊相邻无比赞赏,洛河月这样的状况,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可惜,他还是把自己看的太安全了。这是一个老实又传统的人,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主意,当真愿意把自己埋没在一日复一日的之乎者也里吗?多么不起眼的一个人,闯过热闹集市的时候绝没有人会多看一眼,他自己也以为在自己攒够钱之前,这样的生活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乱。但命运总是出其不意的。准确来说也不是那么的出其不意,因为意外降临之前,其实是有过许多预兆的。那时候爱梅乡那疯疯癫癫的张寡妇赤着脚在整个村来回打更,嘴中不断嘀咕着黑蛇要来了,没有人理。三伏天,竟然有那么连续几夜温度下降得厉害,家家户户养在院中的鸡也全都不太叫了,没有人在意。而后在某一个如常的夜晚里,当洛河月放下手中书卷打算按照寒王妃的要求一一对应解开数字与密语的时候,一阵风吹灭蜡烛,有什么东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榻上,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凉到结冰。仿佛还伴有一声幽灵般可怖的轻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不远处的玉庄酒楼散发着阴森的寒光,让他此刻心神不宁。窗外,更夫今夜不知为何这么快就打更到村尾,空灵的锣声飘荡传来,没有伴着熟悉的吆喝声音。一声男子的惊慌呼救撞破夜色,却又在半途被生生掐断似的,突然没了生息。洛河月浑身结冰,大张着嘴甚至来不及闭上!他连滚带爬地摔下床,眼睛还未适用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却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停留,凭借着记忆中的路径往屋门奔去。驿站点屋子本就不大,卧房连个门都没有,挂了片旧布就当做帘子,而除了一间卧房外,便是空空荡荡的厅,此外别无他设。分明对于成年男子来说,跨大了步子也就几步远的距离,然而此刻对于逃命之人来说却是无限延长。哐当——哐当——!更夫敲锣的声音更近了些,听来像是已经走到屋边,洛河月一头撞出卧房,感受到布帘拂过他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屋子,就能得救。锁链的声音和脚步声在他身后越发追紧,仿佛那群人一直在戏耍他,明明唾手可得的人头他们硬是不取。这屋子小,洛河月早就记住了房间的布置,哪怕是不能视物的惊慌中,也记得躲开圆桌与柜子的位置,却独独忘记厅中前日新置的两张藤编小马扎。脚上绊了下,伴着惊呼与巨大的闷响,整个人已经囫囵扑倒在地。似乎是听见动静,敲锣声堪堪停在窗下。隐隐约约的冷兵器摩擦土墙的声音凭空出现,似勾魂的小曲,似怨恨的诉说,带了冰冷的温度,慢悠悠地从卧房涌出,逼近活人脚边。“别杀我!别杀我啊——!救,救,救命!”
屋门还在五步远,小窗却是在身边,洛河月已经能看见从窗缝透进来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月光,求生的本能让他当即不顾疼痛,爬起来扑到窗上,用身体撞开窗扇,对外头求救。当——!敲锣声又响起来,炸在他半探出窗外的头颅边,震得人快要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