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是典型的五进大宅,附带花园和后院。虽是以亲戚的名义上门,顶着公主的头衔,纳澜到底还是被引到待客的正堂吃了盏茶,寒王府的人服侍的她妥妥当当。抿了一口,新茶特有的清苦甘香馥郁而来,可惜她不好此道,为了能够和楚玄玉关系靠近,如今说不得入乡随俗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碗盖撩着浮沫,纳澜看着楚玄玉笑着。“玄玉哥哥,咱们都是极近的亲戚,可惜前些年我身体不争气,太后甚少让我出来走动,只怕生疏了。如今玄玉哥哥与王府的人这样亲厚照拂我,我心里很是欢喜呢~”楚玄玉闻言一笑,初见棱角的五官缓缓柔和来:“公主不必客气,礼仪之道。”
纳澜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玄玉哥哥真是一个温柔的人,不知道玄玉哥哥可有喜欢的女子?”
偏过头想想,又问:“御王哥哥可在府里?我去问个安?”
“却是不巧,他上个月便随刘将军去边关了。看情形不到年尾,怕是不会回来了。”
纳澜想了想,也是,御王最是骁勇善战,她笑道:“那还真是不巧了。”
静默片刻,她又说:“前儿府里理库房,翻出一件旧物,不知哪一国进贡的马鞭子,拿牛筋混了金丝和天蚕丝编出来。玄玉哥哥你可知道?我们府里都是懒怠人,这样的物件白搁着也是浪费,若是能挥在哥哥您的手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只不晓得哥哥会不会喜欢。”
“还有对血芝,是给御王哥哥的礼物,据说益气补血是极效验的。我既然见不到他,烦劳玄玉哥哥回头帮我问安吧。”
楚玄玉带着疏远的笑意口中道谢,一边吩咐丫鬟续水,又问她饿不饿,吃不吃点心。纳澜摆摆手,受宠若惊道:“我见了哥哥你的帖子,字写得真好。因此自作主张挑了本碑拓给你,简子虽薄了,别嫌弃啊!”
楚玄玉微微颔首:“公主有心了。”
闻言,纳澜微微红了脸。楚玄玉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公主性格家教都挺好,只是千不该万不该被太后收养。一时茶毕,纳澜有些试探的问他:“玄玉哥哥,你既是带了伤,咱们今天的骑射是不是先缓一下,等养好些再说?”
“皮毛之伤。”
楚玄玉失笑,不过反正皇兄不在家,他也没了兴致,便也无可无不可了,硬是要回答,“公主如何想?”
“既这样,且带我各处逛逛,人家好歹来一次呢。王府的园子虽跟公主府的景致有落差,人家可以当出来散散心嘛。”
说罢,她起身理了理袍子。其实她以为王府有落差,实际上王府远胜于公主府。这寒王的府邸是离皇宫最近的,寒王也是皇上最心心念念的小皇子。随口吩咐随从出去着人预备一应物事,自有下人去招呼。不过一忽儿功夫,先头随从便来回话,道是已预备妥当。楚玄玉便上前邀了她一道,悠悠然漫步而出。寒王府的花园是家格局,以大气取胜,比起公主府的精细雅致又是另一种姿态。再加上楚玄玉口才好,一路陪伴着,时而闲闲聊上两句,使人只觉如沐春风。纳澜原本心思就不在看风景之上,如今被她心目中的爱慕对象温润如玉的讲解,竟然慢慢的也被引发了趣味,不多时两人便有说有笑起来。一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楚玄玉低声问她:“公主若是累了,本王叫人在前头亭子里备了茶点,临水而坐,歇一歇可好?”
纳澜对他抿嘴一笑,满是娇羞:“客随主便。”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老成持重的楚玄玉讨人喜欢,若是可以再牵个手……她的思绪忽然飘开去,但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自己是太后的养女,算是玄玉哥哥的妹妹,需得走一步看三步的,反倒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任性了……“公主,公主?”
“啊?什么……”纳澜魂兮归来,发现楚玄玉已亲手执壶为她斟好茶,连忙道谢,“有劳玄玉哥哥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
楚玄玉一边举止优雅的往壶中续水,一边随口问道。“没……没什么。”
纳澜努力压下前尘往事的汹涌与惆怅,掩饰的笑笑,转移话题:“玄玉哥哥还懂得茶道?当真多才多艺。”
楚玄玉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不由微微皱眉。明明吩咐下去不要放人来打扰的,谁这么大胆子?视线往庭外一扫,眉头更紧了三分,却又倏忽散开,面上仍旧一片云淡风轻。片刻间人已近,他这才闲闲起身:“姑姑今日好兴致。”
纳澜努力回想,陛下老来得子。皇后生产御王和寒王二人难产伤了身,此后再无所出。寒王府人口简单,并无侧妃和王妃,御王才弱冠不久。御王虽然有两名侍妾,还是当初陛下册封数年的,只是为了绵延子嗣计,但后来被御王的未婚妻踢下。御王和寒王没有小舅子,那么这姑姑也不可能是蓝泽长公主,唯一的解释……楚玄玉口中的这位“姑姑”,多半陛下的表妹了——神绒长公主。当着外人,神绒长公主楚画倒不得不端着点身份辈分了,也不起身,只微笑看向楚玄玉:“这位是?”
后者还未来得及回答,纳澜已笑吟吟上前行礼,身后两个丫鬟束手垂敛侍立亭外。“小女纳澜,见过神绒公主。方才未认出公主,还请公主宽宥。”
垂首敛眉,规矩步伐一丝儿不错。纳澜偷偷瞥了楚玄玉一眼,抿嘴笑了。楚画了然一笑:“哪里,却是我来扰了你们。”
又试探着对楚玄玉问道:“仿佛记得她是咱们楚族的一位公主……”“这是太后收养的女儿,也是咱们的家人。”
楚玄玉淡淡解释,一面又吩咐随从重新布置座位,预备茶盏。楚画点点头,那就是太后膝下的女儿了,怪道有这个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