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姜皇后既然已经薨了,就不要惦记着往西的事情。皇帝以一身系天下,有为有勿为,须得自己有数。第二,后宫与前朝始终是撕掳不开的,趁着往后宫添人的机会。把一些该笼络的、该拿捏的人家握到手心里。这些,皇帝早该心中有数,不该由她一个太后来操心提醒。皇帝沉默半晌,嘴角泛起苦笑,只得恭谨道:“谨遵母后教诲。”
到的皇帝虽然表面上仍是温文尔雅的,眼底的落落和阴郁,却是快掩不住了。这样糟糕的状态之下,皇帝也无心也无精力于后宫的任何事情。让礼部和鸿胪寺依着旧规矩把藩王世子府邸和一应配给人等备妥了。该安插的安插好,该放的眼线放放好。赐了国宴后不久,给儿子留下明里暗里的人手和资源,北戎使者就起身返程。皇帝,其实当的也没滋没味的。没滋没味的皇帝冷漠的看着一个一个新鲜好颜色的美人被接连抬进宫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需要权衡的家族。吏部尚书庶孙女,刑部侍郎嫡次女,荆州刺史侄女,金陵程家嫡次女……皇帝强压住了性子,一块一块牌子翻过来,又打点起精神抚慰了一番后和淑妃那里。虽然,只是表面功夫。但至少让有些人好歹松了口气,其中自然包括了公主府那对忧心忡忡的夫妻。心一宽,人一松弛,当天晚上,怀胎十月的蓝泽公主终于发动了。年过四旬,身体又素来娇弱,且十几年未曾生育过了,蓝泽公主这一胎,生的着实凶险。接生嬷嬷和乳母们是一个月前就挑好人选,在府里随时待命。绕是如此,公主府依然连夜往宫中报了讯,被惊醒的太后二话没说,直接把御医中最擅妇科的两位派了过来。整整一天一夜,驸马听着里头传出的惨叫声渐渐衰弱无力。看着一盆一盆舀出的血水,和流水般送进去的汤药和老参片,急得两眼发直口角冒泡。庆禧堂前的青砖都要被踩碎了。第二日入夜,终于闻得一声孱弱的啼哭,稳婆掀开帘子,一脸憔悴却难掩兴奋之情。“恭喜二弟,公主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蓝泽公主老蚌含珠,四十多岁喜获幼子,在京城豪门内宅圈子里一时传为佳话。不少奶奶太太们羡慕她与驸马几十年来夫妻恩爱,福泽深厚。更有甚者,连她经常去礼佛参拜的清明寺,都被传成了求子灵验,一时间香火大盛。驸马替他们唯一的儿子取名成玉,期盼将来立德立身,品行高贵,人如美玉。这是个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孩子,其洗三礼之隆重自是不必多说。让满朝惊愕的还是皇室的反应。毫无征兆的,皇帝力排众议,一纸诏书给这个出生才三天的孩子赐下了侯的爵位。长公主本就位比亲王,如今两个儿子更是分列侯爵,紫冥国开国百余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盛宠尊荣!一时间举世哗然。皇帝这样抬举公主家,勋贵豪门无出其右,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进宫谢恩时,皇帝轻描淡写的、直截了当的告诉了驸马。“如此大喜之事,老王爷提议朕,提前令澜儿回云悦城述职一趟。也好……让公主府一家团聚……共享天伦。”
驸马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推掉,却不想皇帝抢在他前头道。“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了。”
驸马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几个月来明显瘦了一些,据说经常批奏折至深夜,简直事必躬亲,其勤政与能力有目共睹。可是,纵然温和如昔,那双眼中掩不去的寥落,实在叫人看了怅然。皇帝,变了很多。不知怎的,驸马满腹的婉拒推拒抗拒之辞竟哽在喉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很快,十来日后。远在北疆的帝姬纳澜在接到家中喜讯的同时,一同而来的,还有回城述职的旨意。小公主握着家书,往京城方向立了许久许久,眼中万干情绪翻滚。她的面上,竟有一丝丝惘然与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