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的时候,宝瑛就已经听出来她纯正的京城口音了。而且,而且她的身子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有半分不对,她有绝对自信打不过是绝对跑的过的。“差不离吧!”
“我去!”
宝瑛都有些不由分说了,不用跟着公子,整日里跟着个温柔姐姐的小厮,到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啊!还用求纪衡?没准运气好,主家会带着她回京城也不一定呢!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宝瑛美到不行,一直在心底默念这四个字蹦跳着就要跟窄腰女子走。“你不必知会一下家里人么?”
窄腰女子没有动,她惊异的看着宝瑛。宝瑛悲从中来,哀哀戚戚的说:“我是京城人,我本来要和家人返乡避难,谁知道,半路上我和家人失散了,成了孤儿啦!”
这一天,宝瑛的心情都是不错,主家人口简单,除了窄腰女子之外,一个做饭的婆子,一个看门的门房,窄腰女子叫阿珠,她让宝瑛唤她做珠姐,门房是泉叔,做饭的婆子是他老婆就叫泉婶。可算是能过上点正常人的生活了,宝瑛这一天都很兴奋,珠姐不让她跟着,她就围着泉婶,泉婶洗米,她就去担水;泉婶烧火,她就去抱柴;泉婶要烧菜,她就帮泉婶提油。但好心办坏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费莫三小姐,多半是帮倒忙的,好在泉叔泉婶一辈子也没个孩子,也很喜欢小孩子,对宝瑛也没有加以责备,反而态度还很和蔼,笑着让他到一边去。宝瑛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笑眯眯的泉婶,想起了留在京里的絮絮叨叨的奶妈,进而又想起了久未见面的额娘、阿玛,眼圈不禁红了起来。泉婶看在眼里,心里哀叹:“这可怜的孩子!”
宝瑛以为,事情会这么一直圆满下去,直到主家公子带她一同返京。可她料错了,当她带着雀跃又有些期盼的小心情去见主家公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尊贵的萨满神不是放过她了,只不过是逗着她玩儿而已。她如愿见到了早上求之不得的纪衡。而更令她惊异的是纪衡竟不认识她了。纪衡啊,纪衡!为什么是你呢?宝瑛有些气闷,是留下呢?还是留下呢?这真是个问题。而纪衡呢?他根本就不认得宝瑛了,他不是脸盲,相反他的记性还一贯不错。只是,打从黄府门口到当天夜里救人,他就没正眼看过宝瑛,不是不屑,是没必要。也不想看,一个被打的像个小猪头的女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呢?是以,当猪头少女变成清秀少年,他没认出来。纪衡今天回来的倒是不晚,还是一贯的满面风霜和疲惫不堪,当阿珠把新招的小厮带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他用略微嘶哑的嗓音道:“下去吧!”
阿珠没动,宝瑛自动自觉地退了出去,上午,珠姐说的好,一切有她么!纪衡有些诧异,他楞楞的看着宝瑛,清晰的说:“你留下,珠姐下去!”
宝瑛脊背一僵,无可奈何的留下了,阿珠则迟疑了一下,默默的在宝瑛期盼的注视下退了出去。纪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着腮,闭目养神。看着似乎是睡着了。宝瑛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想了想,她蹑手蹑脚的慢慢的往门口蹭去,都快到门边了,闭着眼睛的纪衡“嗤”的一声笑了,“不会伺候人么?珠姐的眼力一贯不怎么样!”
他眼皮都没撩起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说话的那个人不是他。宝瑛静默片刻不吱声,她确实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此时她有些进退维谷,想留在纪府,借纪府东风回京,但又不想伺候纪衡,一则男女有别,二则她不会伺候人。若不是珠姐说小厮只是个摆设,她也不会跟过来的。纪衡半天没得到回应,不由的睁开眼睛来瞧。眼前的少年也就是十三四岁,纤瘦文弱,似乎也真是不会伺候人,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一件事,他淡笑着问道:“你可识字?”
“笑话!”
宝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略带一点傲慢的说:“如我是……如果时局好的话,我肯定去考秀才了!”
她想说如果她是男子的话了,幸而及时改了过来。他也不为难她,淡声道:“既不能伺候人,明天去勇营做个书办吧!”
“不行!”
宝瑛醒了过来,慌忙拒绝,虽说古书里有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但是宝瑛打死也不去,女人到军营里以后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她自小可是知道的,阿玛军营里只有一种女人,都是住在红帐里的。“文也不行,武也不行,那你待怎样?”
纪衡失笑,这个小孩儿还蛮有意思。“我回大街上不行么?”
宝瑛的犟脾气上来了,她闷闷的对纪衡说。其实也并不真心想走,时局如此,总得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不行!”
纪衡斩钉截铁的拒绝,半晌,他又像个循循善诱的夫子般的,用一种清越迷人的嗓音对宝瑛说:“雍正八年,鄂尔泰远征西南的时候,那时候的乡兵可是捉来的。我怎么也不会那样子对你的,放心,你是我举荐出去的,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他还郑重的对宝瑛点了点头,可怎么看眉梢眼底都尽显算计。“你!”
面对纪衡赤裸裸的威胁,宝瑛气极,却也拿纪衡毫无办法。依稀间,宝瑛仿佛又看见了当日黄府里纪衡的狐狸样子,还真是个下作的人呢!无论是首富也好、平民也罢,怎么他时刻都想着要算计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