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岚靠在车厢上,拢着双手,身上裹着披风,披风的帽詹很大,低低盖下,将若岚的脸挡在阴影里。脸上蒙着面纱。傍晚,昏暗的光线下,安静到诡异的气氛,隐在黑暗中的若岚,全身散发着阴诡的气息。自林妈妈不再答话后,若岚已经这样兀自思考良久了。虽然早上,自己那番鬼鬼祟祟的伎俩,当时吓得这林妈妈几乎魂飞魄散,但是冷静下来,说不定当时被自己恫吓所应下事,回了林府就翻盘了。不得已,又诈了她一番,没想到,这个林家,连家奴下人都不单纯。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不过,正合自己的意。大家都有秘密,谁捅出来都不好过。说起来,当时,自己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否则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既然不好解释,那就不解释,索性,再加一把火,演一出戏,自会有人替自己圆了这些。那些人一直都是这么热心不是吗?也许,回林家不久后就会传出,林家二小姐在回府途中,被恶鬼附身,还被恶鬼挖去了一只眼睛,竟因此能看到鬼怪了。这是自己对林妈妈刻意引导的,故意做一个幌子的,也许也能恫吓一些人,必要时候,说不定这番说辞也能派上用场。毕竟,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从未说过没有怪力乱神啊。这些神神鬼鬼的阴司之事,人云亦云的多了,多少会让人相信几分。而自己要的也就是这几分忌惮。不过说自己能见到鬼,这个说法又何尝错了。自己确实能见到鬼,而且确实见鬼了,一个艳鬼,一个恶鬼,再加上自己这个倒霉鬼。马车自进城后,愈行愈慢,京城中人口繁多,车水马龙,自不是之前路过的城池可比的。终于慢慢悠悠的穿过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七拐八拐的拐到了一个人迹稀少的巷子里。若岚透过车窗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一路走来,家家都点燃了灯火,偶尔能听到操着京城口音的妇人们,语气亲昵的招呼在别人家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回家吃饭。若岚神色暗了暗,眼中意味难明。……终于,在巷尾,马车停了下来。一路上寡言寡语的车夫停好马车跳下车来侯在一边。林妈妈整了整面容,招呼小丫头上前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守门的粗使仆妇,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打量了若岚一阵,林妈妈咳了一声,才收敛了几分。若岚看着眼前低矮的门头,说不上破旧但也说不上簇新的门板。扯了扯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若岚啊若岚,看来你总是和后门缘分匪浅啊。若是真正的“后门”,有那福气走走倒也无妨了。林妈妈矮身扶着若岚向门中走去,旁边自有丫鬟提了灯笼在前面引路。进得林家,见到林家众人,已是小半个时辰后了。这林家实在太大,尤其是从后门到前面的正房,要绕过好几个花园。看的出来这路条线也不经常走。那后门,充其量就是外院的靠近后门的马厩的小厮和倒夜香泔水的下人才从那走。这是若岚一路上暗暗揣摩出来的。一般的丫鬟小厮,若是出去,自有旁边临街的角门可以走。林家啊林家,你如此作为,倒也真真是不负我心中怨恨了,你若是面子上做的太周到了,我倒是不好与你为难了。如此这般,很好很好。……“回禀老夫人,二小姐来了,正在堂外候着。”
小厮向厅内众人施了一礼后回禀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也让我好好看看,这么有能耐的丫头,如今怎样了。”
老夫人边打量着修的轮廓完美的暗红色蔻丹,边懒懒的道。若岚早就到里面说话声了,她的灵敏听觉,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远远的,里面的人就是阴阳怪气的说着一些压根不知所谓的话。若岚扯了扯嘴角,林家,你准备好了吗?当年你说“她”是祸害,害的林家差点家破人亡。如今,我夏若岚来了。你准备好接受我的祸害了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这个庞然大物将我这艘风雨飘摇的小舟摇翻,还是我这个蝼蚁将你这个将倾的大厦推到。咱们拭目以待。……进得厅内,一张鎏金掐丝楠木美人榻,榻上靠着一个中年美妇。下首各坐着三位稍显年轻的各有特色的美貌妇人。两个年纪小些的美妇人身边各坐着一个三十许岁的男子。一个面貌严肃,坐姿端正挺拔。另一个面目长得和那个男子稍显相似,但是生就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虚浮面相。眉眼狡诈,眼珠略显轻浮的乱转。他身边的妇人打扮花哨,眉眼妖娆,同样心思精明,两人一副夫妻相。若岚匆匆遛眼一扫,众人的样貌神情皆和之前在门外等候时说的话对上了。只一位美貌妇人,好像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现在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见过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若岚稍显木讷的依次一一见礼。只是说到二夫人时稍显犹豫,但是仍旧这般说了。说完还忐忑的看了林妈妈一眼,仿佛询问自己说的对不对。这般作态,活脱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一副傻愣愣要靠下人指点的懦弱寒酸相。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唯唯诺诺的站在堂前,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拘谨样子。心中一阵鄙夷。林妈妈见她看了自己一眼,先还没反应过来,后看她装出一副好像任人欺负的呆傻样,顿时脸色一僵。这是要装傻啊。也不拆穿,但也不配合,只做不知状。上前向老夫人和众人行礼。礼毕,远远站在旁边,根本不理会若岚似是向她投去的求救眼神。“嗯,谁叫你这么叫人的,还懂不懂一点规矩了。见长辈还打扮成这副鬼样子。我们林家有这么寒酸吗?来人,给我帮二小姐收拾一下。”
老太太搭眼一瞧,立刻皱起了眉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道。立刻有仆妇上前,抬手就要扯若岚身上的披风和脸上的面纱。若岚身子发颤似乎站立不住,根本不敢反抗仆妇粗鲁的动作。随着仆妇的拉扯,身子不稳,一下跌在了地上,发髻也歪了,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好了。没见着你们二小姐累了吗。来人,搬把椅子进来,扶二小姐落座。”
大夫人见这情况,坐不住了,索性已经够难看了,没得一次就折腾太狠了。有什么,以后慢慢来才是。有仆妇搬来一把红木堂椅,放在若岚身后,拉了她起来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