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瑜默默听完,已大概能猜到她言下之意。一个家境殷实,但本身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一个有为才俊,可惜家境寒酸,两方各有利弊。“所以你想不好如何选择?”
上官锦玉微微点了下头,不过起了头似乎不像一开始那般难堪局促,她暗暗吸了口气:“如果是你,会如何选择?”
上官瑜想了想,不答反问:“二叔呢?比较偏向谁?”
上官锦玉抿了下唇:“他夹在母亲和大哥中间,不好决断,说随我心意。”
上官瑜眸底闪过一抹讶然,这可不像她熟知的二叔,但很快又释然了,从高高在上的吏部尚书到成为阶下囚,从万人敬仰到受尽冷眼暗讽,那样巨大的落差对于一个人内心的冲击只怕除了当事人,无人能感同身受。如今的二叔,看似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你可想过,两门都可以不选的。”
上官瑜抬眸看向她。上官锦玉露出一抹苦笑:“我有自知之明,若无退婚之事,兴许还有一丝期待,如今这两门亲事,只怕是家里能替我争取来的最好的亲事。”
上官瑜心里有些堵:“我认识的上官锦玉可从不妄自菲薄。”
上官锦玉扯唇一笑:“我这不叫妄自菲薄,叫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真想让我去出家当尼姑。我丢得起这个人,上官家还丢不起。”
上官瑜见她唇角虽犹带自嘲,眸中却无半点自怨自艾,历经家族变故、亲事变故,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坚强、懂事、豁达,心中隐隐有些骄傲,上官家的子女本就该如此的!她笑着认真道:“如果是我,既然如此难以抉择,我会想办法亲自去看一看我所嫁之人是何模样,我相信相由心生。”
上官锦玉问:“那若是两个都没有眼缘呢?”
上官瑜道:“那就看看那位纨绔究竟是纨绔到何程度,拈花惹草、流连妓院,还是嗜赌成性,亦或凶残暴虐、无恶不作,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嫁;若只是喜欢结交朋友、游手好闲、不图上进,那我倒是觉得不妨可以考虑沈家,毕竟家世在,以户部宝钞提举司提举这个肥差,若是沈家不犯事,保你一世富贵应该不成问题。”
上官锦玉:“我还以为你会让我选择大哥哥选的那位。”
上官瑜笑道:“你不说人家家境寒酸,如今能入翰林院,定是十年寒窗苦读熬出来的,其中付出的艰辛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难以想象。大哥哥觉得此人将来大有作为,但那是将来,有许多未确定因数,在这期间,你得陪着他熬,陪着他吃苦,如果不是你真心喜爱,甘之若饴,如果此人只知一味的求上,不懂你的付出,我怕你会在岁月的磨搓中丧失自我。”
毕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上官家二小姐,别说是人间疾苦,就单单两家之间的落差,真若嫁过去,想来都是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男人看问题的角度和女人看的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看来,只要一心扑在为官之道,有所作为,那便算得上好男人;但往往女子真正所需求的,不只是丈夫的功成名就,更需要丈夫暖心的话语、理解和呵护。上官锦玉静静听着,心思百转。上官瑜怕自己将话说重了,连忙又道:“但既然是大哥哥认可的人,我相信应该不只在为官处事上,为人品行定也不会差,若那人正好合了你眼缘,你又已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那么选一个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有远大抱负的人或许更适合你。毕竟陪一个男人成长,从卑微走向辉煌,也是另一种成就不是吗?”
上官锦玉:“……”但听完上官瑜所言,她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竟然从未真正深入想过嫁给两人之后会如何,只是粗浅的看到眼下的表面。“那你的意思,我应该亲自去见见这两人?可是……”上官锦玉迟疑道,“这与礼不合,我去见,会不会......”她没有往下说,但言下之意两人心知肚明。上官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你可知那两位的名字?”
上官锦玉凝眉想了想:“沈家的那位长子好像叫沈亦;至于另一位翰林院的,我只知道姓方,具体叫什么......”她摇了摇头。上官瑜沉吟了下:“沈家的我会想办法,翰林院的得打听清楚名字才好行事......我们去找大哥哥。”
“现在?”
“不然呢?我等等用完晚膳就要回去了。”
上官锦玉:“......”差点忘了,她嫁人了,已经不只是他们上官家的大小姐,再也不是想来便来了。上官瑜将茶盏搁下,站了起来。上官锦玉扭捏了下,暗暗深吸口气,忍下心底的不自在,跟着起身。“走吧。”
“嗯。”
两人一道往门外走去。上官墨玉不知去了何处,此刻并未在院中。上官瑜想了想,交代了一声下人,若是三小姐回来,告诉她,她们去找大哥哥了。下人连忙应是。两人本来是直接去上官至信的院子,因为之前男的全部去那边打叶子牌了,只是走到半路,有管事告诉她们,大少爷刚刚有事已经回了自己院子。两人半道又折去外院。......碧竹苑。上官又贤坐在临窗的茶几旁,他的对面此刻正坐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身湛蓝色的深衣,那件灰黑色大氅被脱下搭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倦色、淡淡的郁结,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清隽贵雅。“扬州那边的事处理妥当了?”
上官又贤提起茶壶替他又续了些茶。蔺荀淡淡“嗯”了一声,神色淡薄,并未因为案件告破有所欣喜,本就略显寡淡的眸底如今更如一滩死水,冷得再无生机。上官又贤见他如此,心底不由暗暗叹息,想开口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事或许真的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