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夏末,朝堂党争越演越烈。永兴帝精神状态却开始一日不如一日,近来玄玉新研制的百龙丸初食的确令人神清气爽,好似有无尽用不完的力气,但效用一过,整个人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焉掉,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而永兴帝的身子其实因长期服食丹药,几乎早已被掏空,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太子萧俊装模作样的过来问安。太医正在床前替永兴帝请脉,他候在一旁,床上原本威严不容人直视的脸此刻灰青一片,衰竭苍老的不似他此时的年纪。萧俊心知肚明,心底冷然一片。太医起身,永兴帝阖着的双眸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力气睁开。“如何?”
萧俊装出一脸关切的问。太医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示意萧俊进一步说话。萧俊心底期待,脸上却还要装出沉痛之色,随太医往旁侧走去。太医叹息了一声,再次摇了摇头,然后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耳语道:“殿下要做好准备。”
萧俊唇角几不可闻的微扬了下,但很快就垂下,一副痛苦难受之色,故意提了音道:“还请孙太医再想想办法,务必让父皇恢复如初。”
孙太医唉声:“老臣自当尽力。”
然后拱手告退。萧俊遣退了屋内其余人,然后重新走至龙床前,他就那么站在床前,静静俯视着那张从前从未敢真正直视的龙颜……半响,他突然从袖袋掏出一粒丹药,倾前弯身,一把托起永兴帝的头,将那粒丹药用力塞进了永兴帝嘴里,随后拿起一旁的茶盏拼命给灌下去……昏迷着的永兴帝无力挣扎,难受得皱了皱眉,大量的茶水顺着他唇角流下,顺着脖颈流进了衣领,湿了整整一片衣衫。萧俊顾不得这些,一心盯着他喉咙是否有吞咽,直到亲眼看到他咽了好几次,嘴里似乎也没发现丹药的迹象,终于安心的舒了口气,将永兴帝放下。他端着已经空了的茶盏起身,因着刚刚喂药的动作,气息不稳,语气难掩紧张急切:“父皇,这丹药可是儿臣专门命人为您研制,您可一定要好好享用,切勿辜负了儿臣的一片良苦用心……”永兴帝只是一直深皱着眉,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萧俊继续道:“父皇,朝堂之事,您就不用再操心了,有儿臣呢,儿臣会为您分忧解难,您就安心歇着吧。”
永兴帝毫无反应。萧俊唇角无声勾了勾:“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永兴帝依旧只是静静躺着。萧俊转身,一刻没再多耽搁,直接出了殿门……静默躺在床上的帝王,突然嘴角一动,将那粒刚刚被强塞进去的丹药一口吐了出来,不过这似乎已用尽了他半生力气,胸膛明显的剧烈起伏起来。一道褐衣身影快步从旁侧隔间走了出来。永兴帝眼睑动了动,吃力的睁了半天,终于睁开了那双早失了清明的眼睛……他朝来人的方向看去,眸底是前所未有的脆弱、不甘、震怒……***大新五年,立秋之日。太子萧俊买通内官,假造圣旨,乘着永兴帝昏迷之际,有意直接篡位。可惜,没有当皇帝的命,老天爷都不会站在他那边开开心心遂他的愿。金銮殿上,太子身穿量身定制的龙袍,站在那张受万人朝拜的龙椅前,被买通的皇帝近身内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慷慨激昂的宣读着传位圣旨……可惜,“钦此”二字都未及念完,突然从大殿各处涌入大量禁卫军,将整个殿内瞬间围得水泄不通……那宣读圣旨的内官惊恐得傻在了那,哪还顾得上继续念下面的内容。禁卫军有序快速列队,大殿门口迅速让出了一条路。就见原本昏迷在床、奄奄一息的永兴帝,由七皇子萧衍搀扶着从殿门外走了进来,尽管因久病卧床,气色看上去显得苍白虚弱,但眼神犀利清明,哪有半点传闻中快不行了的模样。文武百官一见,脸色瞬变,心思各异。有一个大臣率先反应过来,跪下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大臣仿佛瞬间回过神来,纷纷跪下磕头,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萧俊吓得脸色煞白,惊慌的倒退了一步,没想一个踉跄直接坐在了那把龙椅上,然而好似那上面有火被烫了般,又瞬间腾得一下站起,慌不择路的往旁侧连滚带爬的跑开……怎么会?为何父皇会出现在这?为何他能醒过来?太医明明说,父皇已经油尽灯枯,再也不可能醒过来!而且他因为不放心,还亲自给父皇多喂食了几颗丹药,按道理父皇已经如同活死人,根本不可能醒转过来。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能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的?萧俊绝望的抬眸……永兴帝眼底满是失望和冷意,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找不到往昔一点父爱和孺慕之情。他心如冰窖,不甘的大吼一声。禁卫军怕他自戕,立马上前一把将他按压在了地上……这场谋逆篡位还未开始便谢幕了。萧俊最后被永兴帝一旨诏书下了昭狱,他背后的势力开始接二连三被连根拔起,整个太子府跟着锒铛入狱。永兴帝也彻底倒下了,不只是身子被丹药掏空,连着两任太子谋逆造反,他的心里跟着彻底击垮了……兴许是人之将死,他开始对亲情有了不同以往的渴求,而这些感情如今他只倾注在了最信任的七皇子萧衍身上。在他看来,只有这个儿子一贯闲散淡泊,不贪求他的皇位,对他是真心敬爱;尤其最后,若不是他冒死前来皇宫相救,现下指不定真如那小畜生的意,自己已经魂归西天,而那小畜生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弑父谋位,坐在那张龙椅上,受百官朝拜!现下永兴帝去哪,都要萧衍陪着。四皇子萧纲、六皇子萧纪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他们辛苦半天,竟是为老七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