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驿站到了......”随从阿凌的声音从轿外传来,上官又琛倏然睁开眼,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师父——”“少爷,您没事吧?”
阿凌担忧得稍稍推开轿门门扉,探头查看。上官又琛揉着眉心:“没事,做了个梦。”
阿凌问:“梦见商先生了吗?”
上官又琛点了点头:“阿凌,你说梦是反的,还是现实的投射?”
阿凌想了想,道:“奴才只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肯定是太想商先生,才会做梦梦见他。”
上官又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但......我梦到的不只有师父,还有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为何会出现在我梦里?”
那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刚醒来,他一时竟分不清那些是真实存在,还是梦境?阿凌闻言却是好奇的瞪大了眼,心道:自家少爷这是春心萌动了?“女子?什么样的?多大岁数了?长得可好看?”
上官又琛:“……”看着瞬间变得八卦兮兮又兴奋的随从,他不用猜都知道他脑袋瓜里想得是啥,忍不住抬手隔空朝他挥了一圈,“去,别打岔。”
他道:“那女子自称姓白,一心要嫁给我师父,做我师娘。”
阿凌:“......”这,还有姓呢?这梦也忒怪异了些吧?!不过他一个奴才,可不懂什么周公解梦,还是务实一些:“少爷,天寒地冻的,要不还是先进驿站再说?”
上官又琛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有拒绝。他跳下马车,拢了拢黑色加绒的大氅,等阿凌将马车交给驿站小厮,两人这才一道进了驿站。临近年关,回乡的人颇多,驿站客房紧俏,两人最后只要到了一间房。“阿凌,明日随我一道去寻寻附近姓白的人家。”
上官又琛坐在房间中间的方桌前,开口道,他总觉得那梦肯定蕴含着什么寓意。阿凌忍不住劝道:“少爷,年关将近,而且您已经修书回家,老爷夫人肯定算着日子盼着您回去,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府,到时候再派下人来找?人多找起来也容易些嘛。”
上官又琛脸色微凝,眸中闪过犹豫,不过想想阿凌的话也对,最后倒也没再执意。阿凌见状,起身道:“奴才去看看饭菜来了没有。”
上官又琛点了点头。阿凌打开门走了出去。桌上此刻正燃了一盏煤油灯,因着门扉带起的风,烛火摇曳,一时变得忽明忽暗。上官又琛双手交叠,头随即搁了上去,不由怔怔看着烛火出神……当初,阿姐出事,他远在嵩山学院,只听说她被一群歹人追杀,害致流产,并不知道连师父也因此事下落不明。他赶回都城确认阿姐的情况,但大家似有默契一般,谁都没同他提及师父失踪的事。若不是在回书院前,他想送几坛好酒给师父,九门中人无意说漏了嘴,他恐怕至今还被瞒在鼓里。他明白,阿姐他们是好心。九门之人、姐夫的人、还有其他派出去寻找的人一直苦寻无果,即便告诉他,也不过是多一人伤心、担心。可那是他师父,是他这辈子除了阿姐、父亲母亲外,最重要的亲人,叫他如何能什么都不做,安心的坐以待毙。所以这一年,他瞒着所有人,假借完成学业之名,带着阿凌四处寻人。但茫茫人海,始终没有师父的半点音讯。从一开始他落涯的附近,到方圆百里,再到更远的城镇、村庄,他已一一踏足过,然而,师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多人都说他是被野兽叼走,啃得尸骨无存。但他不信,他的直觉告诉他,师父一定活着。若不是年关将近,他不想父母担忧,也想看看阿姐的近况,他本还打算继续前往下一个镇子寻找。他得比任何人都要仔细着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所以刚刚这梦境不管是真是假,是不是真有着预示,他都不会放弃尝试。兴许师父真的被一个姓白的姑娘所救,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无法出来,正等着他去找他……他胡思乱想着,阿凌已端着饭菜进来。“少爷,用膳吧。”
“嗯。”
……***翌日清晨,坤宁宫。上官瑜正在抄写心经,忆香敲门走了进来。“娘娘,九门有信过来。”
上官瑜握笔的动作一顿,随即迅速提笔搁置:“拿来吧。”
忆香赶忙上前递上。上官瑜接过后,几乎是迫不及待打开查看......只是很快神色便从一开始的期待慢慢淡了下来,绣眉不自觉微蹙。不是商令觋的消息,是严家的。信上提及严家自萧衍登基,便仗着外戚身份,不断打压异己,尤以楚家军最甚。这次更是过分,萧衍从各地卫所选派的几名优秀将领调往广东卫所,本有意让楚修染带着培养。东南沿海一带,之前一直以严家独大,后来虽有楚家军抗衡,但在萧衍看来远远不够,只有百家齐鸣,才是真正制衡之术。但严家胆大妄为,连皇令都不放在眼里,暗地派人伪装成倭寇,将几个将领尽数斩杀,事后还倒打一耙,派人上奏朝廷,控诉楚修染为了一己之私,置那些将领安危于不顾,暗指他与倭寇勾结,才令朝廷痛失那么多优秀将才,希望萧衍严加处置楚修染,以告慰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严世浚做事老道,面上找不到一丝严家错处,所有的线索皆指向楚修染……上官瑜拿着信的手无意识用力,信纸随即褶皱起来。“娘娘,是不是商先生有消息了?”
忆香见她神色不对,不由轻声问道。上官瑜回神,没有搭话,只是抬眸道:“去取火折子来。”
忆香不敢怠慢,应了声“是”,立刻转身去一旁柜子上去取来。上官瑜接过火折子点燃,瞬间将那封信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