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那日,天空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上官瑜半身盖着绒毯窝在榻榻米上,翻看着管事嬷嬷呈上来的年底宫宴的章程,有一些名单和菜谱都需要她来定夺。忆香带着几个小宫女在旁收拾着箱笼。大宫女莲儿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算不得好看。“娘娘。”
她福身行礼,“永宁宫那边新住进了几个生面孔的年轻女子,据里面的宫女所说,皆是年后选妃的人选。”
“什么?!”
忆香正在擦拭玉雕,闻言差点手滑,赶忙将玉雕小心放在一旁,走了过来,“你可打探清楚了?”
她虽然知道太后一直有此心,可是之前都是光打雷不下雨,所以即便她听到太后年后选妃一事生气不已,心里却始终抱了丝侥幸,觉得太后顾忌着皇上,最后大多也会如之前一般不了了之。没想到,这次她竟然来真的!上官瑜闻言只是眸光凝了一息,并未多大情绪反应,她从章程中抬眸。莲儿回道:“千真万确!她们此时就住在永宁宫的西殿。”
忆香愤愤:“简直岂有此理。”
上官瑜开口问道:“来了几个?”
莲儿道:“应该是五个,只是有一个算不得生面孔......”上官瑜挑眉:“严鞠薇?”
莲儿点头:“是。”
忆香冷嗤:“她脸倒是大的!”
之前那么纠缠皇上,也没见皇上给她一个好脸色,竟还有勇气参选!?上官瑜敛眸沉吟了会,又问道:“其他四个呢?”
莲儿立马道:“奴婢听说她们都是严家几房里姿色最出众的女子,只是出身都一般,有一位是严鞠薇的庶妹,两人关系看着似乎不太好。”
上官瑜:“哦?”
莲儿道:“奴婢都没刻意打听,永宁宫的宫人私下都在议论,据说那日刚进宫,严鞠薇听说要与其余四个女子一道住进西殿,脸色瞬间就沉了,直接闹着去找了太后......不过后来不知道太后同她说了什么,她虽心不甘情不愿,最后倒还是住了。”
莲儿说到这,突然想到听闻的另一件事,不忘八卦起来,“娘娘,您是不知道,现在永宁宫的宫人都在传,说之前都被这位严家大小姐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端庄、善解人意的表面给骗了,瞧她对待其余几位严家女子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态度就知道,她绝对不是她们以为的好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着实太可怕。她们现在可都巴不得她选不上妃。”
忆香嗤道:“这严鞠薇未免定力也太差了吧,这么快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上官瑜道:“她是急了。”
莲儿和忆香皆是一愣。忆香回过味来:“奴婢明白了,她原先肯定在严家最受宠,还得了太后的喜爱,所以之前才只让她一人来了都城,她原以为自己入宫会是板上钉钉之事,没想到皇上眼光好,根本瞧不上她,如今严家又找了其他女子,她开始有危机感了。”
莲儿一副原来如此的点着头。上官瑜笑了笑:“大抵便是如此吧。原天之娇女的长房嫡女,却要与曾经被她弃之不屑的庶妹一起参与选妃,说不定,届时,皇上不开眼,直接选了其中一个庶妹,那岂不以后都得她跪地向人家行礼?”
人一急,便会乱了章法。她兴许能顾上对太后、皇上的恭顺,但对于那些在她看来低贱如蚂蚁的宫人,却是连伪装的力气都没了。莲儿恍然大悟。忆香哼道:“有皇后娘娘在,皇上才看不上那些严家女子。”
莲儿也立刻附和:“忆香姐姐说得对。”
上官瑜笑道:“皇上看得上、看不上全凭他的心意,旁人可做不得主。本宫是三岁娃娃嘛,还要你们拐着弯来哄。”
忆香和莲儿嘿嘿干笑了两声。上官瑜重新拿起了章程,继续翻看前,交代了一句:“永宁宫那边派人盯着些便可,交代下去,别自主聪明做出一些本宫不喜的事。”
忆香忍不住道:“什么都不做吗?”
上官瑜抬眸看向她:“以严鞠薇的性子,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怕也不会太平,所以别没事去惹一身腥。”
忆香了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莲儿也跟着道:“奴婢会交代下去,娘娘放心。”
上官瑜颔首,视线重新移向手中章程。忆香见状,与莲儿交换了个眼神,福身退了下去......萧衍得知此事时,倒是比上官瑜来得气愤。太后命人传话,原本想让他去永宁宫一道用晚膳,顺便见见那几位严家女子,被萧衍一口拒了。“告诉母后,朕近来政事繁忙,恐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过去给她老人家问安。”
来传话的大太监难得见萧衍如此不假辞色的语气,连忙应了声:“是。”
便赶紧离开了。自此之后,萧衍当真没再踏足过永宁宫,连太后有一次装病诱骗,他也只派了一众太医去问诊,还不忘交代,如果敢帮着糊弄瞒报,不只要摘了他们自己脑袋,一定以欺君之罪诛了他们九族,为此哪还有太医敢随口胡诌。太后无病呻吟的事自然便瞒不住了。被揭穿的时候,太后气得心肝疼,在内殿发了好一通脾气,却又无可奈何。对于这个儿子,她既骄傲欣喜,又因为他的聪明果决自幼便拿他没有办法。可是她是他的母后啊,他真就那么狠心,从此要与她陌路?就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那个连孩子都不能给他生的女人,连至亲都要弃之不顾了?她心好痛......那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出的儿子啊。为何要这般对她?她才是那个真心为他好的人,是这世上绝不会害他的人。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永宁宫的事自然传到了上官瑜耳朵里,她有些无力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婆媳关系,看来是她这辈子最难解开的一道难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