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环视了一圈周,对他毕恭毕敬垂手而立的亲戚们,大喝道:“废物!饭桶!”
家人把头垂得更低了,接着何紫呈又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大笑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了一群喽啰,还当着老祖宗的面卑躬屈膝!”
何紫呈一扭脖子,她脸上的骨骼咔咔的响,肌肉里仿佛钻进了虫子,凹凹凸凸,密密麻麻,犹如盖了一层沙子。她的鼻梁长高了,胡渣子迎风而掉,突兀的喉结也钻进了喉咙,我想她裆部那多余的玩意也没了吧。很快她的膝关节传来一声骨头折断的脆响,她一个趔趄,直起腰来时身体已经矮了几公分,不到一会的功夫,她便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大手术,变回了原样。 何紫呈干咳了几声,呕出一些酸水,酸水中拌着几颗看似牙齿的骨骼,她用可乐漱漱口后,对众人说:“你们听着,我这次来是给你们弃暗投明的机会,让你们找回神的尊严,跟着艾可儿殿下,我们还是一家人,是神的后裔,否则我会当着老祖宗的面,清理门户,把你们这群蝼蚁般的贩夫走卒通通碾死!”
我的表姐,贾维文嘲讽道:“紫呈的意思是让我们缴械投降是吧,真像我送外卖时遇到的那些老板,他们总是骂我动作慢,用脚跑,居然连一架小电驴都用不起,这些人真是自以为是,我跨市送单时,估计这些家伙还在学驾照呢。紫呈你是家族里读书最多的,聪明点,自己捆上吧,我劝你别做蠢事,你的动作慢得令我牙碜,我能在你念咒前用擦桌布堵住你的嘴,再把你五花大绑抬到警局,都不用两分钟。”
表姐的神行术的确棘手,我没法跟她正面硬刚,不过我在她的鞋底用电钻开了孔,钻开了劳保鞋的钢板层,在鞋跟塞进一枚钉子。钉子的长度正好是她鞋底的厚度,她蹦跳,跑步都没事,只是她一旦施法,神行术能把橡胶鞋底压缩成原来的一半,一半长的钉子便会深深扎进她的脚后跟,接下来表姐就只能拄着拐杖在家蹦跶几个月了。 她们沉默了一阵,犹如都在思考彼此的建议。贾维文忽然消失了,娲皇台上扬起一道烟尘,犹如机枪子弹打在水泥台上溅起的尘埃,扑通通的脚步声响亮如击鼓,频率也高,听起来就像耳边炸了卦鞭炮。等到贾维文现身时,她已经把何紫呈给反绑了,只是她没有如自己承诺的那样把何紫呈的嘴给堵住,因为她的脚掌已经穿孔,钉子破了她的神行术。她慌忙抬脚看鞋底,鞋底已经一片血红,紧接着她整个身子没了骨头般软踏踏的跌在地,她紧紧抓着脚踝凄厉地嚎叫,宛如正在挣脱一只捕兽夹。 兰姨把贾维文拖到一边,用外套把她的脚连同鞋子给裹住。而站在他们中央的何紫呈如同空气般消失了,原本绑在她身上的绳索也掉了,死结还好好的。 华姨挥手大喊:“是隐身术和穿墙术,快散开,她要跑,别放她回去!”
……他们准备击毙何紫呈!我知道华姨的意思,也知道这些亲戚们做好了痛下杀手的准备——今天所有我认识的亲戚都来了,唯独缺了何紫呈的母亲玉姨,大长老不想让玉姨亲眼目睹女儿被杀而作出的决定吧。只可惜他们没把我给算进去,我今天的任务便是保护好何紫呈。 我的另一个表妹廖启妍取出一只风向风速仪,这是她的工作道具,犹如裁缝离不开剪刀,巫师离不开魔杖般,风速仪便是她的魔杖。她深呼吸一口,仿佛在用鼻子努力辨别四周的气味,实际上她是在感受空气的流动。廖启颜很快将脸转向了女娲像,风把她手中的风杯吹得滴溜溜转,她盯着液晶屏念了一串咒语,手指捏住了陀螺仪的风杯,放开,陀螺仪通了电般,嗡嗡大叫,飞速旋转,风向标颤巍巍的把转轴打得框框响,不断变换方向。廖启妍一挥手,宛如挥动一把看不见的扇子,她大喊道:“紫呈你别恨我,要恨就恨那些被你害死的同胞!!”
猛烈的飓风如同海啸般正面席卷娲皇台,有几棵芒果树对着女娲像鞠一躬,树皮裂了,炸出草绿色的树汁,浓郁的青草味!树干裂口翻出白色的木质,犬牙交错的,甚至弹出几条青虫。树干折断后,树身被大风刮到空中,打着转,抖落一片片树叶,树叶飞镖一样,纷纷打在地上,钻进幸存的树身上。那棵幸存的芒果树,被飓风撸光了所有枝干,成了根长木棍,一只野鸡被玻璃渣钉在树干上,鸡头没了,血肉也没了,仅剩几搓鸡毛粘在木头上。大风刮过后,娲皇台变得焕然一新,原本沾满泥垢的女娲像重新修缮了一番,正摇摇摆摆地将底座晃得嘎嘎吱吱响,而石像旁边两樽千斤重的青铜鼎,被飓风抛向了娲皇庙,一樽砸破了屋顶,另一樽在青石砖上蹦跳,发出沉重刺耳的敲钟声,咚咚咚的,震耳欲聋,很快一抹遮天蔽日的白光把所有景物都掩盖了。 这道光不仅刺眼,还灼热,刮过沙漠的微风般。白光闪过后爆炸声才炸响一记悠长的雷声,落地 雷准确无误的劈在了廖启颜身上,她自燃了,一团大火迅速将她身体包裹。又是一记小炸声,这次不是雷击,是她的手肘断了,就像木头在火中炸裂般,她的半截手臂无奈地掉在地上,手指触电般的抽搐,在火中垂死挣扎。廖启颜原本白净的皮肤刹那间成了炭黑色,她的头发全烧没了,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显得扁平又丑陋。她的母亲华姨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她脱下外套,神经质的将女儿的半截手臂的火扑灭后,捡起来,用外套端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把断臂夹在腋窝上,跑上前一把将外套盖在女儿身上,扑灭了大火。廖启颜的脸上已经焦成了一片,五官都烧平了。她右臂如同一截风干了的枯树枝,无力的垂在地上,颠落了一大块焦黑成块的皮肉。 何紫呈现身了,她果然躲在石像背后,她的左手断了三根手指,鲜血已经淌了一地,断掉的指头被她用右手抓着,只有两根,中指估计没找着。她一脸的愤怒与疲惫,已经没有了刚刚的从容与傲慢。 倚靠在石栏杆上的苏珊——她拿着手机在看小说,封面是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左拥右抱几个板寸头的女人。看来她是个女同志,难怪她一直盯着我的表妹表姐两眼放光。刚刚的那场惊天动地的交战,似乎还比不上她手中小说有意思。而在太极广场上穿着制服的女司机更是古怪,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套折叠凳桌,端着茶杯,半张脸隐藏在树荫下,嘴巴似笑非笑,仿佛在饶有趣味地观赏一场戏剧。一只白鸽不断在桌子上啄食,桌子上没有什么能吃的,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吃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只雪白的大鸟根本不是什么白鸽,那是白尾雷鸟,钻冰刨雪的生物,它在这里出现就像企鹅跑到了南方晒太阳一样的不可思议。 总之他们都没有为这场惨烈的交战而惊讶并有所举动,仿佛这一切在他们看来已经计划好的,是一定会发生的一样。 华姨抱着女儿失魂落魄一阵后,并没有哭,脸色从铁青渐渐成了紫红,对着站在高台上的何紫呈目露凶光。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汤药,脖子鼓了起来,如同一只吹涨了的气球,鼓啊鼓的,脖子也变得透明了,条条血管蜘蛛网一样,随着膨胀的皮肉往外展。脖子瘪了,漏了气般,又鼓起来,又瘪下去,频率越来越快,噪音也越来越响亮。附近林子里凡是长了翅膀的鸟,能动的都被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噪音吓飞了,唯独剩下那只白鸽仍在啄食。 华姨张开嘴巴,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能瞬间把何紫呈给震晕,当然我也可能会失去意识,又或者把娲皇台给震裂成几大块,像是被铁锤砸破的冰 砖。只可惜华姨刚张开嘴便呕出了酸水,说不出话来,咳嗽一阵后连嗓音都沙哑了,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并往嘴里猛灌矿泉水。很显然她被辣得够呛,这得多亏我在她的药壶中加了辣椒油,那是货真价实的死神辣椒,威力就像警察往她口腔猛喷了一把防狼喷雾,火上浇了油,她要是再敢冒然施法,那她的脖子便会像捅破的气球般炸的七零八落。 何紫呈冷笑道:“花拳绣腿的庸才,自甘堕落的蝼蚁,雷电是神赐予人类的火种,火种是神赐予你们伟大的知识,现在你们不仅不识抬举,竟敢反抗神,那我便让你们化作焦土,送你们一家子去团聚!”
天空电闪雷鸣,雷电拧麻花一样拧成粗旷的一道,银鞭子般的,恶狠狠地洞穿一棵杉树,扎进了水泥地,顺着路旁的电线渗进了地底。太极广场的路灯一下子全灭了,就连山下尼乔村家家户户都没了灯光,只剩下空中张牙舞爪的惨白雷光。 第二道落地 雷简直就像陨石坠落般,打在了广场太极图的黑鱼眼上,闪电展开了触须样的电弧,将临近的三根电线杆拗弯成几根烧焦的火柴棍。肉眼可见的深蓝色,冒着火星的电弧,从广场跳到楼梯的铁栏杆,恶作剧的在围栏间不断跳跃着,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铁护栏上火星四射,几只落在栏杆上的飞蛾发出噼啪几声,不见火光,只腾起几缕轻烟,飞蛾便消失了,真是不折不扣的灰飞烟灭。估计是电流窜上了娲皇台,我感到双脚如针扎般,我赶紧脱下外套垫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