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出门之后,就把许敬宗送给他的《晋书》丢到一边。
这本书可是许敬宗参与编纂的一本史书,也是许敬宗奠定自己在文坛地位的而一本著作。
这是一本很好的书,堪称是史学著作上的一颗明珠。
然而,李义府对这本书毫无敬意。
因为,他送给许敬宗的是财宝,而许敬宗回赠给他的是智慧。
按理说,这样的馈赠应该是对等的。
可是呢,李义府认为自己并不缺少智慧,所以许敬宗回馈的智慧就有些多余。
有人告诉李义府他就要倒霉了。
所以,李义府就准备把自己的好友崔毅推出来让皇帝杀了解气。
他知道皇帝目前还舍不得伤害他,但是,皇帝又觉得必须给他李义府一个深刻的教训。
斩掉一条臂膀应该是一个想当合理的惩罚。
如果斩断的是李义府的臂膀,他必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呢,假如斩掉的是崔毅这种概念上的臂膀,李义府还是不怎么在乎的。
只要他能保持住自己的权势,以后还会有新的臂膀生长出来。
崔毅全家去爱州看树上的猴子了。
现在,目的达到了,自己也安全了,只要接下来将武媚的长子代王李弘送上太子宝座,皇帝对他的宠信必将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坐在马车上想到许敬宗一本正经给他解说,云初,狄仁杰,温柔这三个小子的模样,李义府就忍不住想笑。
他坚信,许敬宗这个人将来一定会栽在这三个年轻人的手里。
从许敬宗对这三个年轻人没有足够的重视,李义府就知晓,老许一定会倒霉的。
其余两人怎么回事,李义府不是很清楚,但是,云初是怎么回事李义府却知道的非常清楚。
他不仅仅知晓玄奘住进了云氏家庙栖云寺,还知晓阎立本刚刚给云氏绘制了一副合家欢的图画,图画的中心人物是孙思邈。
他还知道代王李弘只要出宫,去的地方必然是晋昌坊,他还知道,云初的老婆虞氏还在抚养着一个叫做玉奴儿的女婴。
在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即便是李义府,也非常的羡慕云初,这个人就像是一根巨大的藤蔓,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已经构建起了云氏层层叠叠的关系,俨然是一副新的世家豪门将要出世的模样。
李义府看过的史书很多,他知晓,但凡是这种一路向上走的家族,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老天爷既然要让这样的一个家族出现,必定会主动帮他扫清一切障碍,任何与之为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这些事情,许敬宗并不知晓。
对于这样的人家,李义府本应该好好的拉拢一番的,但是,有人告诉他,云家最大的野心就是成为长安的京兆尹,皇帝,也似乎喜欢云家成为一个可以影响长安,并且建设长安的一个家族。
然而,也仅限于此。
在这种状况下,跟云氏联盟,对他李义府没有半分的好处,对云氏也没有半分的好处。
既然没有半分的好处,那就干脆成为表面上的敌人也不错。
想到这里,李义府就不得不感慨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个年轻人的聪慧之处。
自己明摆着告诉他们,要阻止他们的上进之路,他们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回报以粗鄙的言辞。
两方的话语交锋看似激烈,实则无伤大雅,还留有以后合作的余地。
身为他们三人的先生,李义府实在是过于了解这三个弟子了。
他们聪慧,狂傲,卑鄙,且心狠手辣,几乎是天生的做官的好材料。
这样的年轻人即便能打压,也只能打压于一时,一旦困龙升天之日,就是他李义府身死名裂之时。
除非下死手……可惜,皇帝不会答应,就连武媚也似乎并不支持。
马车很快就到了家里,李义府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打完胎不久的淳于氏。
这个女人的笑容很美,歌声更是甜美,尤其是她在唱情歌的时候,真的拥有让人回归田园之感。
李义府拉住淳于氏有些冰凉的小手道:“其实没有必要,那个孩子我可以认为螟蛉义子。”
淳于氏微笑道:“他没有这个资格。”
李义府抬手抚摸一下淳于氏的面颊道:“能拿捏的住那些老冬烘先生吗?”
淳于氏笑道:“鸟迹虫文一道,妾身当属天下第一,郎君不必为难。”
李义府叹息一声道:“我愿意相信你,可是呢,全天下只有你一人知晓鸟迹虫文,这是优势,也是劣势,你也应该知晓,孤证难以让人信服。”
淳于氏笑道:“郎君错了,至少还有一人是知晓鸟迹虫文的。”
李义府问道:“谁?”
淳于氏幽幽的道:“云初!”
李义府惊讶的道:“论到学问一道,云初并非最优秀的人,你如何知晓他通晓鸟迹虫文呢?”
淳于氏道:“四方风龟甲,乃是淳于氏不传之秘,妾身多年以来,一直在寻找其余刻有鸟迹虫文的龟甲,兽骨,却求而不得。
妾身听狄仁杰说,云初在看到四方风龟甲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寻找到了数百件。
假如说云初对于鸟迹虫文没有深入的了解,妾身是不相信的。”
李义府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最终长叹一声道:“这就是狄仁杰要传达给你的消息,让你不能随意曲解鸟迹虫文的含义。
这对我们来说非常的不好,且受制于人!”
淳于氏跟着叹口气道:“妾身在狄仁杰面前极尽妍态,自认为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够抵御的住,没想到,那个狄仁杰就坐在那里看妾身扭动,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
这还是妾身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失态。”
李义府道:“如果你在我年轻十岁的时候出现,我也能如同狄仁杰一般克制住心猿意马,一心一意只求功名,十年后的李义府,不再需要那么多的伪装,也不用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才让你得逞。”
淳于氏将身体靠在李义府的身上低声道:“洛州淳于氏还有可用之人,郎君可以招来看一下。”
李义府呵呵笑道:“你杀你的丈夫是为了淳于氏,杀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为了淳于氏,现在,为了淳于氏,你主动把自己弄进了一个大漩涡里,你就不怕被这个大漩涡吞没吗?”
淳于氏笑道:“淳于氏若是再不扬名天下,天下人就会忘记淳于氏,妾身心有不甘。”
李义府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个世上的人真的很有趣,为了功名利禄,真的可以牺牲任何东西。
虞修容把床上那三只巨大的熊猫布偶掀开,才找到了隐藏在下面的玉奴儿。
这孩子没事干就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而且耐心惊人,可以藏好几个时辰一声不吭。
虞修容把这个沉甸甸的孩子抱起来,亲昵的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而玉奴儿则一头扎进虞修容的怀里,似乎想在她的胸口顶出一个洞来。
怀里抱着彩云娘的云初看一眼玉奴儿,就对虞修容道:“这个孩子的心性不对,以后尽量不要让她独处,娜哈小时候也是这样,我只好走到哪里就把她背到那里,慢慢的就矫正过来了。”
虞修容道:“夫君对这个孩子有安排吗?”
云初看了虞修容一眼道:“安排她做什么,就让她好好的长大就好。”
虞修容道:“可是,夫君对李弘可不是这样的。”
云初摇头道:“对李弘我也没有利用,直到目前为止,我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他以后能活下去。”
虞修容不解的道:“人家马上就要当太子了。”
云初笑道:“就是因为要当太子了,才会很危险,我听刘仁轨说过,以前的太子李承乾在少年时期也是一个很英明的少年人。”
虞修容道:“既然夫君没有利用这孩子的心思,妾身明日就带着这个孩子去拜见皇后。
希望她发现这个孩子白胖可爱的份上,能收回去自己养育长大。
我们如果继续养着的话,这孩子就该认人了。”
云初点点头道:“自从这个孩子离开她母亲,母女两个还没有再见过,带去让皇后看看也好,母女长久的不见,就没有感情了,对这个孩子以后很不好。”
虞修容在孩子的胖脸蛋上吧唧亲一口道:“这么好的孩子,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长久不见呢?”
云初笑道:“都是穷怕了主,更是为权势而生的人,一日不握着权柄,就一日不得安生。”
“夫君不也是整天嘟囔着说自己官职太小吗?”
“我与他们不同,我要权力是为了能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能控制更多的人。
你必须明白,这里面有非常大的不同。”
虞修容笑道:“没人会相信夫君这般说辞的。”
云初哈哈大笑道:“所以我现在看起来跟他们一般的猥琐。”
武媚刚刚呕吐完毕,太医已经看过了,她再次有了身孕,跟以往怀那两个孩子不同,这一次从怀孕之后,她就孕吐的非常厉害。
等漱口完毕,就再一次看着在毯子上踢腾着小腿胡乱折腾的李贤,目光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