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界域碑的出现,看似意外,实则必然。 祁凤语成长之后,和任何一个女子成长之后一样,会变得更加的现实,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很难再去相信其他人。 所以,要如何看清一个人,于祁凤语而言,也很简单。 那就是她自己创造一片类似于混沌小世界的红尘世界,然后她自己设定严苛的规则。 在这个规则下,所有阴谋将会无所遁形,所有心思都会漏洞百出。 那么,这种情况下,苏离敢不敢答应? 他又是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父亲? 只要苏离踏入这般区域,就可以得到证实。 是,或者不是,终究会有一个纯粹而直接的答案。 祁凤语要的,也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直接的答案——在这方面,任何传言任何他人的结论,都变得毫无意义! 在祁凤语的说明之下,苏离却没有任何犹豫的踏入了红尘界域碑所在的区域。 祁凤语静静的看着——她以为苏离会询问很多相关的细节,或者说给她提出一些限制与要求,甚至立下一些什么规矩之类的。 总之,祁凤语以为苏离会讨价还价,争取一些于他有利的部分。 可苏离什么都没有说,唯一的要求,还是在她介绍之前的那个要求——一旦他做到了,那么她就必须要实现承诺。 苏离进入绝杀四阵中之后,祁凤语呆立于现场许久,都没有继续动作。 随后,她才默默的靠近了那绝杀四阵,并于阵基之中,拿出了昆仑镜。 昆仑镜中,倒影出了其中的一个世界的轮廓。 而后,祁凤语静静的盘坐了下来,任由昆仑镜虚浮于虚空之中,她则是默默的观看着那个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一切。 镜子外,祁凤语美丽的双眼与镜子平行,镜子的大小,刚好等同于祁凤语左眼到右眼的距离。 所以,若是从镜子里向外看,便可以看到笼罩了整个镜子世界的那一双绝美的虚空巨眼。 只是,谁又能有机会、有本事从镜子里向外看呢? 在严苛的规则之下,镜子里的小世界,只不过是祁凤语构建天庭规则之下的玩具、衍生物罢了。 …… 绝杀四阵之中的小世界,多灾多难,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天下大乱,尸骸遍野。 更甚者,便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很不幸的是,苏离的出身清贫,却因为父亲与其朋友相交莫逆,而有了一桩婚约。 可惜,苏离的父母死后,家道中落。 而其友人则飞黄腾达了起来,因而这个婚约自然出了问题。 苏离年过十六之后,前往履行婚约,却被要求当了上门女婿。 但是其待遇,真的是连猪狗都不如。 他的那个未婚妻,更是明面上与他成亲,暗地里却连让他牵手一下都不允许。 不仅如此,还各种薄情寡恩。 在这般过程之中,苏离还是循规蹈矩,努力的将能做的所有事情都力所能及的做好。 即便是别人轻视他,看不起他,但是他强大的能力还是让他逐渐的脱颖而出。 只是,那时候却因为这个家族的各种挑刺,苏离还是被栽赃了污名被赶了出去,并被强行和离了。 后面,苏离依然奋发图强,逐渐的成长了起来,并考上了状元,成为了朝廷的真正大员。 而他未婚妻那一家,最终因心术不正,家道中落,甚至被卷入逆党之中,抄家问斩。 在所有曾经的所谓朋友都避如蛇蝎的时候,苏离承担压力,以德报怨,为其未婚妻一家平反。 最终,那个各种桀骜、自以为是的未婚妻痛苦悔恨,悔不当初,却已经破镜难圆了。 而苏离,则是一辈子孤身一身,也并未再取。 在生活上,在庙堂之中,苏离几乎完全做到了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所以他的成长也非常艰难,生活十分清苦清贫。 但是他的脊梁,一直都是直的——哪怕是他的死对头,也对他钦佩有加。 在他逝世的时候,六月飞雪,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为之痛哭流涕…… 这第一世,祁凤语一点一滴的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沉默了。 她在苏离的身上看到了两个非常鲜明的特征——家国,傲骨。 有人的脊梁如此的强硬,有人的心胸如此的豁达,那这种人怎么会差? 祁凤语不信,以强大的轮回效果以及特殊的规则覆盖而下,抹除了苏离所有的本心,开启了第二世。 第二世,出身十分富裕,可谓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在祁凤语看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或许苦难更能磨砺一个人,让人能更加奋发成长。 那么,温室和奢华的生活是否可以腐化人的心志,磨灭人的志向? 祁凤语为苏离构筑了最好的生活,最美的侍女,最俊俏的颜值,以及最大的权——无忧无虑、地位崇高的王爷。 这样的奢华环境下,最开始,苏离的确醉心于吃喝玩乐,但是同样也对于诗词歌赋很感兴趣。 祁凤语原本以为她这一次可以揭开苏离恶臭、堕落的那一面,却不想,在一次于花丛之中自我放纵之后,苏离陷入了沉思之中。 随后,他在离开烟雨阁的时候,见到了‘路有冻死骨’的一幕,是以,他有了深深的恻隐之心。 自此之后,他开始关心家国天下。 渐渐地,苏离还是走回了正途,帮皇帝排忧解难,付出一切。 可惜,最后功高震主,被皇帝陷害而死——但哪怕是死,他其实也已经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却依然义无反顾。 他最后留下的遗书,祁凤语看了。 上面的文字很简单,却触动人心。 “皇兄,你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在天下归心一方面,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皇弟却将一切隐患全部剪除,并构建了未来的长远目标规划…… 待皇弟死后,皇兄就可以彻底的安稳下来了。 其实,若非这么做,皇兄没有压力,江山社稷便不会稳定下来,那时候只会民不聊生……” “皇兄即便是这么做了,但皇弟却不曾有半点儿怪罪之心……” 这样的遗书,让那个皇帝痛哭流涕,却又愧疚悔恨不已。 那之后,苏离这个王爷被厚葬,并被给予了很多的好处。 这般,也在后世流传下了一段佳话。 …… 祁凤语有些莫名的失落,却还是毅然开启了第三世。 第三世,普普通通,不算大富大贵,也不算贫穷。 这一世,趋近于正常人,普通人。 为了不让苏离崛起,祁凤语压低了苏离的智商,让其甚至有些呆呆傻傻。 而这一世,苏离也的确没什么成就,泯然众人,普普通通,老实巴交,一棍子都砸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 沉默寡言,偶尔会在清醒的时候觉得人生很遗憾,似乎有什么梦想一直都没有实现。 除此之外,他也就是娶了个普通的女子当妻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当了个普通的农夫。 这样的一世之中,祁凤语在期间安排过好几次奇遇和不义之财,但是苏离却都保持着拾金不昧的心,虽然普通朴实,但是也的确纯粹而真实。 三世之后,祁凤语长叹了一声。 最后,她锁死了所有的规则,并再次清空了所有的因果之后,她自己进入了绝杀四阵。 第四世。 红尘问心塔,红尘界域碑全部都启动了。 这一次,祁凤语再次化作了糟糠之妻。 而苏离,则和之前的轩祖创造的混沌小世界里的经历差不多。 整个因果走向,几乎都完全相似。 这一次,苏离依然是凡尘一生,甚至更加坎坷一些。 但是,他依然一心一意,对丑恶糟糠之妻不离不弃。 这一幕,几乎就是混沌小世界里的经历的翻版! 到最后,苏离甚至先祁凤语一步死去。 苏离第四世死了之后,浑浑噩噩的灵魂回到了红尘界域碑之中,甚至已经完全于红尘之中迷失了,分不清真我与自我。 而祁凤语在那之后,因为苏离的死,而在小世界里觉得她的天塌了,所以主动殉情而死。 死亡的刹那,祁凤语就清醒了过来。 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嘤嘤哭泣了起来。 随后,她回到了红尘问心塔区域,来到了界域碑之中,看到了迷失的苏离。 她牵引了一缕气息,让苏离找回了第四世的记忆。 随后,苏离的双眼清明了几分,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深深的柔情。 “凤语,我们这是来到了黄泉路上了吗?”
苏离傻乎乎的询问着。 看到变得年轻漂亮的祁凤语,他只觉得如梦似幻,那么的不真实。 “夫君……你告诉我,这辈子,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而只是为了承诺,为了责任而照顾我?”
祁凤语问出了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问题。 那个被苏离一直否定的感情问题。 她可以不爱,但是若是一辈子都没有被爱,她会觉得失败,不甘心。 苏离闻言,微微失神,随即他轻轻的伸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祁凤语的脸。 祁凤语本想避让,当是她的身体却已经本能的习惯,靠近,并闭上了双眼。 “傻瓜,什么是爱?爱本就是相互的照顾以及相互的责任。所有的爱,到最后都是生活的全部。”
“最开始,那的确是爱,而最后,则是双方生命之中的一部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爱人,更是——亲人。”
“我们相约以伴,便是在这黄泉路上,也并不寂寞。”
“所以,其实或许的确没有最开始那一刹那的爱的心动,但是心动的却是足足一辈子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离说了一番话,每一句,都让祁凤语热泪盈眶。 祁凤语有些哽咽,也有些难受。 “可是,开始的时候我那么对你——” 祁凤语的情绪低落,言语有些自责了。 这已经是她的本心了。 苏离却轻声道:“我们相濡以沫一辈子,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罢了,那些只是生活的调剂罢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你我却生死与共,这不是已经完全足够了吗? 更遑论,人这一生,在我看来,诸多因果,皆有天数。 最开始,你对我的确不好,但是现在看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 所以,那时候,应该是我真的在一些地方没有做好,甚至很差,才有了这般被针对的因果。 所以,凡事尽人事,听天命。 把自己该做的一切,用心做好,其余一切便交给天意了。”
苏离说着,又轻轻抚摸了一下祁凤语的俏脸,道:“这样的你,真的很美,但是别哭了,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我这个夫君没有能保护好你,是我做得不够好。”
苏离的话很温柔,也很纯粹。 只因这时候的他就是他,是纯粹的存在,心无旁骛,也没有诸多因果枷锁加身——为了实实在在的问心,祁凤语是真的狠,将所有因果都剥离出去了。 这般情况,别说是别人难以窥视,就连苏离的系统和本体,都被特殊的规则掐断了所有渗透的因果。 同时,苏离自己也想知道,他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想实实在在的去付出一下,争取让祁凤语将孩子生下来! 所以,最好是他很不堪,让祁凤语拿到把柄,然后有可以被祁凤语攻击他的地方…… 可惜,苏离并不知道,他的确远远比他自己想的要伟大一些。 …… 许久之后,祁凤语恢复了冷静,然后默默的封锁了红尘界域碑,并抹除了其中所有因果存在的痕迹。 苏离也很自然的得到了释放,并恢复了过来。 恢复正常之后,苏离在红尘界域碑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没有任何记忆。 但是这部分记忆,祁凤语却完全的保留了下来。 祁凤语甚至强行的去阅读苏离的内心——她看到了无比纯粹的答案——真爱呵护,情真意切。 所以,祁凤语的确是被感动了,也彻底的解开了抑郁与心结。 随后,封锁界域碑之后,祁凤语很想衍化天庭王座之力,彻底的跟随苏离而去。 但当她这样的念头出现之后,她体内的胎气再次的出现了异动,而且这一次的异动,是相当凶险的变化。 祁凤语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苏离!浩劫一直没有出现,为什么我刚从心中原谅了你,准备接纳你并衍化天庭王座随你而去,浩劫就出现在了胎儿身上了?”
祁凤语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同时,她一句话,就将苏离说懵了。 原谅了他? 跟随他而去? 祁凤语? 苏离心中狐疑,但是下一刻,他的疑惑全部被孩子身上忽然汇聚的浩劫气息所直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