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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之下的赵羿，此时依旧在开心地观察着那颗草籽。
是的，开心。
因为今天，他又发现了新的变化。
那颗草籽的主干又长高了好几寸，细如绒毛的根须也向外扩张了好几圈。
根须上的吮吸之力越来越强，赵羿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已经隐约能够判断，每一次吮吸之后，主干能够长高多少。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发现，也让他异常兴奋。
他发现自己的感知，可以借由那草籽的主干向上延伸。
而通过主干向上看去，赵羿才发现，原来他距离地面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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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草籽，不，现在应该说是那颗草。
那棵草长得越发茁壮了，而且比刚破壳时，生长速度快了很多。
现在，它很快就要冲破地面，沐浴阳光了。
赵羿觉得，这一天应该会来得很快。
赵羿失踪的第五日。
祖兵和侯步几人险死还生，终于突破了敌人的封锁，成功在西北方和己方大部队会合。
这里聚集的烈阳军战士之多，超过了祖兵的想象。
五千人！足足五千烈阳军全部在此！
除去先前战死的，和至今散落在外的，整个平原上的烈阳军几乎都来了。
不顾自身伤势，祖兵第一时间就想加入守卫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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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却有千夫长传下命令，让所有受伤者抓紧时间疗伤，不必管其他事物。
原来，根据最新的消息，敌人正在向五十里外的三处地点疯狂汇聚，根本没有往这边靠近的意思。
这样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对方已经阻止不了烈阳军的集结，所以打算集中自身力量，再次发起一轮决战!
根据张翔将军的判断，这场大决战，快则明日黎明，慢则明日半夜，一定会来。
在此之前，不必投入过多的力量在防守上，让伤员们尽快恢复，才能增大这一战的胜算。
置身于幽暗地下的赵羿，浑然不知外界的山雨欲来。
他只是觉得放松，前所未有的放松。
离开了十万里蛮荒之后，种种事物堆积，逼得他拼命修炼，连追查青仙郡主都没有时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慢下来了，把自己完全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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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丛林里，为了狩猎，他总是刻意磨练自己的耐心。
找一处猎物可能出现的地点，往地上一趴就是几个时辰，甚至好几天。
总之，猎物不出现，他可以一直不动。
但是，身体可以不动，心思却一定要动起来。
否则思维僵化，猎物从眼前跑过都察觉不到。
而他让心思动起来的方式就是，观察。
观察花草，观察泥土，观察风，观察雨，观察味道。
观察一切所能观察到的。
一开始，他觉得很枯燥。
可是随着观察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开始发觉察出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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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平时习以为常的东西，原来也有另一个世界。
那些被下意识忽略掉的东西，竟也有如此奇妙的一面。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赵羿都沉浸于那种奇妙的感觉之中。
他所观察到的东西，也越来越细致入微。
直到后来的一天夜里，他迎来了一场暴风雨。
还沉浸在观察之中的赵羿，根本没有躲雨的打算。
他只是翻过身来，仰面看天，观察起了这场暴雨。
于是在他的眼中，无形的风开始有了线条，急促的雨也变得缓慢。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甚至能捕捉天雷的轨迹！
只不过，当他真的伸出手准备画出那轨迹之时，义父王擒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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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义父的一声大喝中，他的观察就此中断。
后来，他将自己的所得告诉王擒，王擒竟表现得异常惊讶。
接着便阴沉着脸，半天都没有说话。
直到赵羿觉得气氛实在不对，主动追着王擒认错，王擒才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就算是为了狩猎，也不准一直趴在那儿，更不准瞎看瞎想！”
说这个话的时候，王擒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以至于赵羿现在还记得。
他不理解为什么义父要阻止他，追着王擒问了很久。
最后，不知是不胜其烦，还是终于想好了措辞。
王擒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两个字，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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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赵羿不再观察，也再没有体会过那种奇妙的感觉。
没想到，离开丛林多日之后，他竟会在这战场之上，重拾昔日的美妙。
现在，赵羿不光能观察这泥土之下，还能借着那颗草，重见天光。
是的，那颗草终于冲破了地面！
借着这棵草，赵羿的感知终于回到了地面之上。
他看到了坚实的大地，看到了周围高耸入云的大树，甚至，能看到九天之上的风云流转。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一支身披定山军铠甲的队伍，正在林间快速穿过。
战马奔跑带起了风，风又带动野草来回摇摆。
于这风声之中，赵羿模糊地听到了几句喊话。
“……快，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西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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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决战……必须要快……”
赵羿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因为当风刮过那颗野草之时，他的思绪就随着风，越飘越远了。
他飘到了一个大树上，见到树叶齐齐点头。
见到密集的树叶之间，一只雏鸟正啄破蛋壳，探出头来。
见到高天之上，狂风越发凛冽。
见到云层之间来回变换，瞬息千里。
越来越远了，距离地面，距离地下那具骷髅之躯。
乘着风，赵羿的意识就这样一路飘到了九天之上。
除了风和云，天上似乎再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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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
几息之后，乌云轰然而动！
“轰隆~~”
爆裂的雷鸣之声，几乎充塞整个天地。
赵羿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好像要被这神威无穷的雷声震得散架。
但终究，他还是承受住了。
豆大的雨滴混着急促的风落下，滋润着这片天地。
赵羿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之夜。
风的线条越来越明显，急促的雨也变得缓慢。
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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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羿紧紧地盯着乌云之中，连一刹那也不肯错过。
曾经差点就捕捉到天雷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
片刻后，光华再起，雷鸣震天。
义父王擒已经死了多时，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赵羿。
于是，他终于看清了那神秘的轨迹！
“轰~~”
响彻天地的雷霆，终于也在赵羿的意识海中炸响！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醍醐灌顶！
下方那些复杂的线条不再纷乱，各自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风雨也不再急促，一切轨迹都可以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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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雷霆，这天地……
懂了！全都懂了！
这一刻，赵羿忘记了自己只是空有意识。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道天雷。
于是……
“轰~~”
那道雷霆笔直而下，狠狠轰在了大地之上。
土石翻卷，大地龟裂。
只剩一具骷髅体的赵羿，在这一道雷霆下重见天光。
原本九天之上的意识瞬间消散，下一个瞬间，那骷髅空洞的眼眶中亮起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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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立刻，光华又消散不见。
因为赵羿的意识，再次回到了意识海中。
此刻的意识海，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同于昔日的一品黑暗，一个孩童模样的赵羿正飘在半空，宛若一轮太阳般，不断散发着光明。
那是他的元神，在刚才的天雷之中顿悟，彻底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