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邪(1 / 1)

景春感伤片刻,又开始乐,忍不住笑起来:“他?”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竟然会干这种事。

  富贵儿“嗯哼”一声。

  今天食堂的人格外多,景春独自霸占角落的桌子,她长着一张温和含笑的脸,看起来很好亲近,可大约她总跟在桑寻身边,大家都会默契地离她远一点。

  好像她身边的位置就该是桑寻的,哪怕有些人坚定地觉得桑寻其实讨厌她。

  桑寻提着食盒,找位置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景春,他在她对面落了座,眉毛不自觉拧起来,“就吃这么点?”

  景春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但仍旧看得出来盘子里的食物只有个底。

  她其实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每天按时吃饭也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更像个人。

  主要是今天食堂的饭不好吃。

  只是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其实这么爱操心吗?

  景春笑了笑,想说不饿,转念一想说了句:“感觉没什么好吃的。”

  桑寻的午餐是吴妈做的,周叔来送的,他习惯在食堂吃而已,闻言分了一半给她:“吴妈手艺不错。”

  “啊谢谢,太多了,够了。”

  景春有点受宠若惊,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埋头苦吃。只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他身形永远很板正,透着点古板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

  富贵儿牙疼似的,倒抽一口气,斩钉截铁:“他想泡你。”

  景春以前只当笑话听,大约刚听过扶桑和春神的故事,桑寻这个人在她面前就不是一个单薄的符号了,她摇头道:“别胡扯八道,等他彻底清醒,不会恨我玷污他吧?”

  富贵儿懒洋洋道:“害,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人类谈个恋爱,分手三五个月,再刻骨铭心,三五年连渣子都不会记起来。况且他要是讨厌你,不管他丢失多少记忆,你都靠近不了他。”

  景春想了想,好像也是,神漫长的生命注定很少会执着于任何事,聚散无常,乃是天道,神也不例外。

  扶桑这样的,才是少数。

  所以她才会觉得惊奇,但富贵儿夸大了也说不定。

  毕竟那么久远了,景春连自己轮回多少次都记不清了,每次认真去回忆,好像都只有模糊的片段,有时她怀疑,自己大约并无来处,生于混沌,偶开灵智罢了。

  桑寻吃完了,但并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垂眸看着她。

  “他在等我吗?”

景春问富贵儿。

  富贵儿无语道:“他就坐在你对面,你问他啊,你问我干嘛。”

  他最近吃错什么药了。

  景春抬头看他,突然眼珠子转了转,“桑寻,我好像发烧了,你摸摸我的手很烫。”

  桑寻的眉毛迟早会打个死结。

  他抬眸直直看她,不该是摸额头吗?

  可看她表情那么认真,他想大概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说法吧!

  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拢着,搭在她掌心。

  景春施术让自己的掌心真的变热了点,她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是不是?”

  他抿了下唇,招了招手,意思是过来,我摸一下你额头。

  景春却偷偷摸摸透过接触在追溯他的记忆,可惜大约他投身成人了,她只能探知到他作为人类从小到大的记忆。

  漫长的孤独和寂寞,小小的孩子,一个人住在小区里,保姆和管家并不会让他有家的感觉,只会让他显得更孤寂,他困惑于母亲为何对他这么冷淡,一边装作不在意,一边希望母亲来看他一眼。

  然后在知道母亲不是母亲,只是想要利用他的继母,他的亲生母亲早就移居它国,斩断过去开启新的幸福人生了,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他忽然就释然了。

  但那种释然并不是放下,更像是无奈和失望。

  景春虽然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但对他的了解实在浮于表面,因此整个人因为震撼楞在当地。

  桑寻挑了挑眉:“愣着干什么?”

  景春在心底骂了一句该死的桑家人。

  然后乖乖凑过去给他摸。

  桑寻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了,说:“额头不烫。”

  景春笑得懵懂无害,“那就好。”

  桑寻“嗯”了声。

  一如既往的词穷。

  景春以前真的很讨厌他,不周山的死地一棵植物都没有,他盘踞在那里,其他神魔妖鬼都会绕着走,景春总觉得自己哪辈子可能就生在这种不见天光一点生灵都没有的地方,因而觉得格外的压抑难受,她每天就很想和他说说话,然而他总是对她爱答不理,偶尔几句语气词,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现在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

  甚至有一点点小可怜。

  两个人吃完饭,一同回教室,景春只顾得上感受他的内心,这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画面。

  她传音给富贵儿,跟它说:“桑寻的识海里好像住着另一个灵体,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更邪一点,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隐身半天挺累的,富贵儿懒洋洋趴在她肩上,闻言瞬间站起来,重重踩了她一下:“什么?多久的事?”

  景春疼得“嘶”一声,差点揍它,“没多久,应该也没几次,所以刚刚我都没怎么注意,以为他反复做噩梦呢!”

  但这会儿她确定,不是梦。

  富贵儿难得沉默,它有些焦躁地来回在她肩上踩了几下,突然骂了声:“靠。”

  然后它就沉默了,像是并不想解释给她听,景春也非常识趣地没有问。

  富贵儿这个大嘴巴,想告诉她会不遗余力抖落的。

  一路上景春没顾得上跟桑寻说话,到了教室才发现,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在初任春神面前也这么沉默吗?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相处的。

  景春想说句什么,可到分别也没想出来说什么,于是就那么各自回各自座位了。

  虽然两个人总是连体婴一样,但景春的同桌元雅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尽管她早上还在为景春打抱不平。

  “你俩又上帖子了知道吗?”

元雅看景春坐下来,碰了她一下。

  景春心事重重,应付道:“嗯,我看到了。”

  “你不生气啊?”

有些人说话挺难听的。

  景春摇头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竖起拳头,一本正经道,“不过谁要在我面前说,我就揍他。”

  元雅笑得趴在桌子上。

  笑完了,又说:“你知道吗,就今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周乐乐,她今天欺负狠了那个女同学,那个女生反抗了,场面十分血腥,据说那个女生看起来懦弱得很,爆发起来好吓人的。”

  景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是吗?再懦弱的人也会有不可触碰的逆鳞的。”

  元雅唏嘘一声:“也是,就是不知道周乐乐会不会变本加厉报复,这要是在校外,碰上了不就完蛋了。”

  景春心道,校外碰上了指不定谁有事呢!

  如果她没看错,这条青龙处在成年和未成年的边界,虽然身形还未长完全,但已经是非常不可小觑了。

  她这么隐忍吞声,大概还是因为她哥哥?

  而且她似乎受伤了,一直没来得及治疗,整个人处在躁狂的状态里,周乐乐虽然有点邪门,但却是个人类,一旦不小心打死了,可能会引发天罚。

  就是不知道那天公交车上碰见,她跑那么快干嘛。

  景春觉得自己应该不吓人吧,她也没表现出恶意。

  即便她看出来自己不是人类,也不用反应这么大吧?

  景春决定还是探一下究竟。

  放学她拒绝了桑寻一道回家的邀请,说自己要去书店买几本书。

  桑寻沉默地看着她,然后说:“我陪你?”

  “不……不用了。”

  桑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是看着她,像一种无声的谴责。

  他早上才说过让她别乱跑,她晚上就又要溜。

  景春甚至都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她想……要不让他一块儿?

  但她是去跟踪一条龙,到时候怎么跟他解释啊!

  算了,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自己……就行。”

她狠心。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桑寻骤然转了身。

  “嗯。”

他声音冷冰冰的。

  景春看着他上了周叔的车,然后才往公交站走,一边走一边郁闷:“他还生气了?”

  他天天对她爱答不理的,她都还没跟他生气呢!

  富贵儿十分配合地“嗯”一声,“是的,小公主生气了。”

  景春满肚子牢骚,被它一句小公主逗乐了,“你小心他恢复后把你拔了毛炖汤。”

  “谁怕他啊!”

  “你最好是。”

  87路很快就到了,闻泽雨每天都会搭乘这趟公交,她低着头,沉默地跟着人群走上去。

  景春很快就发现好几个人神情不太对,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锁定在闻泽雨身上。

  “她好像真的被人盯上了。”

  富贵儿震惊道:“好家伙,至少十几个人。”

  平常稀稀落落的87路,今天显得格外拥挤。

  景春困惑:“就算一百人一千人,能对一条龙怎么样?如果是周乐乐,她都知道她是龙了,怎么这么想不开。”

  一尾巴扫过去,没一个扛得住的。

  富贵儿没有立马回答,晚高峰,车子缓慢向前进,过了很久它才说:“扶桑剑锻造的时候,为了压制它的阳性,加了至阴至邪的东西,但没想到扶桑化灵的时候,天然就有两个灵体,一个至纯,一个至邪,春神把至邪之体引渡到自己身上了。他本来应该随着春神的陨落一道陨落的。”

  但它似乎又出来了。

  那东西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寄生于任何人神妖鬼的恶念里。

  如果周乐乐是跟邪神做交易,那她真的有可能猎杀一条龙,只是付出的代价比较大而已。

  景春却更关心桑寻:“所以他识海里那个?”

  “有点像,但我不能确定。要不你晚上趁他睡觉偷偷进去看看?”

  景春:“……我怎么越来越像个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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