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漫长的沉默之后,舍迦收起兔耳朵,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您现在打算做什么,直接告诉狸奴不走了?”

  “不急,先等着。”

流景懒洋洋席地而躺,闭上眼睛晒太阳。

  冥域的阳光是从人间的裂谷中穿过迷雾照来,即便是大晴天,也是白惨惨的没什么温度。流景闭着眼睛,任由微弱的光芒在身上跳跃翻滚,无声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舍迦看着她圣洁的容貌,源自骨子里的冲动让他想要下跪匍匐,用身和心表达自己对她的臣服……

  “饿了,想吃肘子。”

流景突然开口,仙气和圣洁刹那被击碎。

  舍迦:“……”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愧。

  为了保留一点仙尊在自己心里的形象,他强行把话题扯回正事上:“您刚才说先等着,是要等什么?”

  “等狸奴找来,”流景没有肘子吃,心中无限怅然,“若我留下,他定会问你我的关系,就说是远方亲戚吧。”

  “等他找来干嘛?”

舍迦追问。

  流景一脸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是你根本没想好该怎么做吧?”

舍迦一针见血。

  流景:“……”冥域的风水怎么回事,小猫咪小兔子怎么一到这儿全都不可爱了?

  翌日一早,狸奴安顿好不利台那边,果然早早来了小破院。

  “表姐,你这一走,咱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舍迦哽咽一声,把一个寒酸的小药瓶塞到流景手里,“我没本事,这么多年都是个杂役,只有这几颗中阶灵药拿得出手,你就都带走吧。”

  “不行,我不能要,这些药你自己留着,不必担心我,”流景叹气,顺手抓了抓他不小心冒出来的兔耳朵,“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若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凡间找我。”

  “你收下吧!是我的心意!”

舍迦将药推给她。

  流景:“我不能要!”

  “你收下吧!”

  “我不能……”

  “你们一个凡人女修一个兔子,是怎么成亲戚的?”

狸奴打断二人的推拒,锐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

  流景和舍迦对视一眼,舍迦负责解释:“事情得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我那恰逢发1情期的兔子爹在人间游历,刚好遇到我少不经事的医修娘,他们两个一见如故干柴烈火,在大王山下的一片草丛里……”

  “闭嘴!”

狸奴赶紧呵斥。

  舍迦顿生委屈:“是你非要问的。”

  “狸奴大人就是问问我们是怎么成亲戚的,谁让你把你爹娘洞房的细节也说了,”流景推了舍迦一下,又讨好狸奴,“狸奴大人别生气,没教好弟弟是我的错,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想到流景的言谈举止,狸奴冷笑一声:“你还是别教了。”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流景立刻点头,谄媚的言行让舍迦想自戳双目。

  人家凡间的皇帝、冥域的帝君,个个都肃然矜贵喜怒不形于色,唯有他家的主子天天没个正经,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狸奴也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让她跟自己走,舍迦立刻看过去。

  “可是要送我出宫?”

流景眼睛一亮。

  狸奴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嗯,送你离开。”

  “那我的三千灵药……”流景愈发期待。

  狸奴直接丢给她一个乾坤袋,流景立刻接过来打开,盯着数了半天都没数明白后只好收起来:“我相信狸奴大人。”

  狸奴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流景也跟着离开,却被舍迦突然抓住了衣袖。

  狸奴还没走远,他不敢随便开口,只是用眼神提醒她赶紧说留下的事。流景与他对视片刻,一脸无辜地拨开他的手。

  舍迦:“……”这是又改变主意了?

  他茫然目送流景跟着狸奴离开,然后默默祈祷仙尊这回正常点,千万千万别作妖。

  流景跟着狸奴一路走到宫门前,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气派的虺蛇石像。

  “狸奴大人。”

她看着宫门前的石阶,突然唤住狸奴。

  已经走出宫门的的狸奴眼睛眯了眯,转过身时已经面色如常:“怎么?”

  “我能问你个事吗?”

流景一脸羞涩。

  狸奴心里冷笑一声,以为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你问。”

  “你先答应我别生气……”流景还有些犹豫,“算了,你怎么可能不生气。”

  “快问。”

狸奴不耐烦催促。

  流景闻言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俩石像卖吗?”

  狸奴:“?”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狸奴耐着性子问:“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我来时就喜欢上了,但当时跟你不熟,就没好意思问。”

流景害羞。

  狸奴面无表情:“我现在跟你也不熟。”

  “那卖吗?”

  “不卖!”

  流景撇了撇嘴,死心了:“好吧,那我走了。”

  真的要走?狸奴眉头渐渐皱起。

  流景又看一眼虺蛇石像,遗憾地迈出宫门,慢吞吞朝着远方走去。

  狸奴平静地看着她,掌心渐渐聚起一团灰色的灵力,瞄准了她的后颈——

  她突然捂着嘴干呕。

  狸奴:“?”

  流景呕完心虚地回头看一眼,对上狸奴的视线后赶紧低头离开。

  狸奴直觉不对,当即闪身出现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一向胆大包天的女人看到他出现,突然语气虚浮。

  狸奴更加怀疑:“你又耍什么花招?”

  “我、我什么都没……”流景又干呕一声,然后突然崩扭头往外跑。

  狸奴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一个闪身再次挡在她面前。

  “你、你别忘了起过心誓,要让我平安离开幽冥宫,”流景又想干呕,但强行忍住了,“你不可以食言,否则会受心魔磋磨而死。”

  “你现在已经平安送出幽冥宫,心誓破了,”狸奴面无表情,“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好好的,只是一天没吃饭了有些难受。”

流景后退两步,双手护住了肚子。

  狸奴虽然没娶媳妇儿,但怎么说也几千岁的猫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之前看到她干呕时心里就有些怀疑,此刻看到她如此护着肚子,脸色顿时变了:“你有身孕了?!”

  “我没有……”

  流景话还没说完,方天画戟便凭空出现,直指她的喉咙,她立刻闭嘴。

  “跟我回宫。”

狸奴沉声威胁。

  流景眨了眨眼睛,不情愿地答应了。

  狸奴不敢动她,又怕她耍花样,索性一路拿方天画戟指着她,服侍过流景的宫人恰好经过,看到这一幕连忙躲到一旁。

  “狸奴大人这是因嫉生恨了?要不要去告诉帝君?”

  “老实待着吧,此事哪是你我能掺和的。”

  宫人议论纷纷间,狸奴已经将流景带到偏殿,收了方天画戟设下禁止出入的结界才道:“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罢他就要离开,流景却突然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

狸奴耳朵飞起,三两步冲过来将她扶到桌旁坐下。

  “我太久没吃饭,饿得了。”

流景看他一眼,一只手随意盖在小腹上。

  狸奴不信她的说辞,但想到她腹中可能有帝君血脉,还是沉声道:“等着。”

  流景一脸乖巧地目送他离开,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狸奴一出门就想召悲老翁过来,但觉得兹事体大,这女人又诡计多端,不好让悲老翁单独留下,于是斟酌再三还是先回了不利台。

  不过一日的时间,无妄阁就已经重建,除了门前那两棵千年古树没了,其余的与从前没有半点不同,荷花池水面波纹颤动,下面隐约有什么游过,带来一丝丝透着腥味的冷意。

  狸奴轻车熟路上了最高层,敲门之后不等传话便冲了进去。

  非寂正在打坐,听到动静不悦地看向他。

  “帝君,卑职有小主子了!”

狸奴第一次无视他的不悦,激动地宣布这个好消息。

  非寂:“?”

  一刻钟后,偏殿大门突然被撞开,正在夹菜的流景抬头,对上一双晦暗黑沉的眼眸后顿时僵住。

  ……玩大了,把他招来了。

  “帝君,”流景干笑起身,默默放下了碗筷,“吃了没,一起吃点?”

  非寂抬眸看向她,流景默默站直了。

  一片沉默中,狸奴撕破虚空,将悲老翁抓了过来。

  悲老翁落地时还端着一杯茶,抱怨张口就来:“狸奴大人,您下次召我能不能……帝君?”

  “别废话,她恶心想吐,还一直护着肚子,给她看看是怎么回事。”

狸奴下令。

  恶心想吐还护着肚子……悲老翁一个激灵,赶紧酝起一团灵力推入流景小腹。

  灵力团闪着光在流景全身游走,悲老翁和狸奴的视线随着灵力团移动而移动,唯有非寂垂着眼眸,如一尊事不关己的石像。

  许久,悲老翁茫然开口:“除了识海受损,其余什么事也没有啊。”

  非寂沉静的眼眸微动。

  “不可能,”狸奴下意识否认,“她腹中没有孩儿?”

  “就是什么都没有,我虽然学艺不精,但也不至于有没有身孕都诊不出来,”悲老翁说着看向流景,用眼神询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流景一脸乖巧:“我一直跟狸奴大人说,我是饿坏了不是怀孕,可他就是不信。”

  “你为何要捂着肚子?”

狸奴逼问。

  流景:“都说饿坏了,肚子空空可不得捂着。”

  “那你为何表现得那么心虚?”

狸奴继续问。

  “我是怕你不放我走,所以急着离开,才不是什么心虚。”

流景无奈摊手。

  狸奴盯着她看了许久,怒而亮出方天画戟:“你敢戏弄我!”

  “狸奴。”

非寂抬眸。

  狸奴僵了僵,手中兵器顿时化作一股烟尘。

  “帝君。”

狸奴垂头丧气地回到他身边。

  非寂淡漠看向流景,流景立刻委屈:“我真没骗他,是他自己误会了还逼我回来……”

  “是他逼你回来,”非寂不紧不慢地看向她,“还是你故意诱他带你回来?”

  “当然是他逼我回来,我现在巴不得离幽冥宫远远的,也省得,”流景哀怨地看他一眼,“也省得某些人下了床就翻脸无情,动不动对我喊打喊杀。”

  “放肆!”

狸奴呵斥。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不说话了。

  某些人毫无愧色:“狸奴。”

  “卑职在。”

狸奴上前。

  “送她离开。”

非寂开口。

  流景和狸奴同时一顿,狸奴皱起眉头:“帝君……”

  “幽冥宫不强迫任何人留下,她既然要走,就送她走。”

非寂淡漠打断。

  狸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他的言外之意,是真的要放这女人走……可这女人一走,帝君怎么办?

  狸奴心中纵有千重顾虑,但还是果断听命行事。

  流景回来后就没想过再走,毕竟自己是目前唯一可以安抚非寂原身的人,在断羽带着合欢花回来之前,她的存在足以将非寂情毒入骨的事全然隐瞒。但没想到非寂这么狠,宁愿承受被非启发现真相的风险,也要送她走。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

  流景慢吞吞跟在狸奴身后,从非寂身侧经过时,随意地扫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流景终于停下,折回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想走。”

  非寂静静看着她。

  “好吧,我承认,我不想走了,所以故意骗狸奴大人带我回来,”流景突然坦白,“但我刚才说的也是实话,逼狸奴大人起心誓时,的确心灰意冷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但真要离开时,我还是后悔了。”

  狸奴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虽然帝君对我无情至极,可我还是舍不得帝君,”流景突然幽怨,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只要一闭上眼睛,想的便是这段时日的恩爱画面,也不知你记不记得,你总是在床上缠紧我,然后用蛇尾……”

  “……闭嘴。”

非寂眼神转阴。

  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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