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封禹,当时他在姜家的园子里大摇大摆闲逛,还看见了她对人下黑手。封禹正想着九节方才说皇帝知道人在提督府一事,忽然就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微微抬眸一瞥,就撞入小姑娘那带着幽怨的杏眸中。他免不得先把正事丢一边,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子:“当时你也没问我是谁,不是我故意隐瞒身份。”
姜微盈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嘲讽。是啊。那一次他不是刻意隐瞒,可从后来九节没再出现的情况来看,便是再刻意不过了。从头到尾把她当傻子一样哄骗!小姑娘脾气上来了,嗤笑一声,嘴里又长了刀子:“大人还有心情和我解释这个,圣上都知道秀女被大人掳回家了,大人都不见着急的。大人果然是备受圣宠啊。”
她这张利嘴,阴阳怪气起来一点也不输自己,封禹听得直挑眉,居然有种身在朝堂和被那群老头上眼药的错觉。“不急,左右有三姑娘这个秀女陪着我。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何可着急的。”
他挑着眉,唇角啜着笑,本就多情的桃花眼睨过来,更是一派风流倜傥。姜微盈却被他噎住了,恨声道:“谁要跟你一块做鬼!”
她年轻着呢,大好年华还没享受过,他倒想得美!他闻言依旧那副慵懒的神态,甚至还对她的长发有兴趣,捋出来一缕,缠绕在指尖把玩。姜微盈原本紧张的心情,在他此时此刻的态度中亦平静下来。起码她知道封禹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九节等了片刻,没听见自家掌印有话吩咐,不由得偷偷抬眼打量。眼皮刚掀起来,就被他察觉,投射过来一抹凌厉的眼神,吓得他忙又缩回脑袋,明白他们家掌印这会还在贪恋三姑娘。九节心领神会的继续拖延时间,将大小事务都逐件上报。“齐少监得了时疫已经被拉出皇宫,他的干儿子一同前去伺候,可惜父子俩在外头两日就因为时疫没了。”
这当然是表面说辞,齐少监是直接被他干儿子小魏公公千刀万剐折磨死的,亲手报仇后,小魏公公亦知出卖司礼监的罪不可饶恕,直接抹脖子了解了自己。只是姜微盈在,九节不敢明说。封禹知道其中的道道,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九节继续道:“经奴婢初步落实,圣上那边得知三姑娘在提督府,是禁卫军传过去的消息!那群玩意早就眼红司礼监和锦衣卫受圣上重任,此时便借机挑起纷争了。”
姜微盈原本将九节的汇报当长见识,冷不丁听到禁卫军三字,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搂着她的年轻公子就投来挪揶的笑:“卫国公世子可是禁卫十二上卫军中金吾卫的副指挥呢。”
姜微盈:……他今儿是不是就迈不过卫国公世子这个人了?!“我只是一小女子,不懂朝堂的大事。”
她没好气地迎上他的目光,挑衅似的回于一笑。“唔……那看来也只能是我多为三姑娘操心,看看清楚卫国公世子究竟安了什么心思,非得针对我了。”
他说着,终于松开了她,让她坐在炕床上,慢悠悠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示意九节跟他离开。姜微盈听得心头重重一跳,觉得他真的有可能去‘公报私仇’,可她和卫国公世子真的从未碰过面。这不是平白地增添她的罪孽吗?!姜微盈抿着唇,终于明白为何外人都说封禹刚愎自用,手段狠辣了。恶太监的一颗心,从此至终都是黑透了的!**卫国公的封号由来是卫家太老爷有开国从龙之功,昭太.祖分封下来,传到如今的卫国公已经是第三代,再往下一代,按本朝的爵位分封的规矩,就该削一级,由公爵变为侯爵。是以,这代卫国公总想在边陲多立功勋,保住国公之位。可惜他遇到了昏庸的一代君主,宁可将女儿和亲和割让城池也不愿意多兴战事,因此卫国公府的兵权早就被割让城池而变相收回。导致如今的卫国公府只能领了个上十二卫的亲卫之责,守着皇城。卫国公乃金吾卫指挥使,总在御前。虽然每日都见着天子,可实在是无建功的时候,已经郁郁寡欢许久,今日居然还遇到金吾卫被人利用挑衅司礼监,回家后就将儿子叫到了身边。“素来党争之祸,总让人防不胜防,指不定哪日就被牵连其中。”
卫国公望着儿子语重心长道,“近期出事的姜主事,我记得你和他儿子有往来,你最近若在御前当差,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
“那个姜家的三姑娘本是秀女,却被暗中送入提督府,圣上那边今日得知,脸色极为难看。且外头有谣传是我金吾卫告的密,有人盯上我们卫家了!”
卫国公世子卫弛身材高大,自小练武的他有着一副结实的身板,站在父亲跟前竟然还要再高一个头,威风凛凛。卫驰听闻神色凝重:“可是刑部作祟?!他们想用我们来牵制司礼监,故意激化矛盾?!”
“儿子听说锦衣卫以姜主事可能沾染时疫为由,居然正大光明进了刑部大牢看守,刑部的人不敢担保时疫蔓延的灾祸,只能任由他们把刑部大牢当锦衣卫的诏狱!”
“有这种可能性。”
卫国公长叹一声,“好在我们和姜家没有太多的关系,你切记行事要比往常更为小心!任凭他们挑唆,只要我们不上当,不当他们手中的刀子,自然能避过这一遭。”
理是这个理,可卫国公没发现自己在说和姜家没有关系的时候,儿子神色有一瞬的古怪。卫驰当时脑海里跳出来的,是一张有着秋水般融柔的娇俏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