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户是房麒提拔留下的人,已经跟在房麒身边六七年,祖辈都是属于锦衣卫编制的,十分可靠。他听姜微盈说查凌家的别院,顿时击拳道:“还是姑娘心细,方才属下只交代让他们把船厂上下都翻一遍,想到他们肯定会留下东西嫁祸,却忘记还有个凌家别院!”
姜微盈笑道:“督主不在,就只能让周百户多劳累了,如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只管来找我。”
周百户忙拱手说不敢,见她整个人都虚脱地靠在沈怀曦身上,气若游丝,关切道:“姑娘快先歇着吧,属下这边去看看情况。”
目送周百户离开,沈怀曦焦急地要扶她坐下,她却摇摇头,将唇都咬得发白。“爹爹劳累,扶我在屋内转转吧。”
“他那就是故意折腾你的!”
沈怀曦气得直瞪眼,小姑娘看了一眼已经回到躺椅上的老人,笑着摇摇头:“如若真的是故意折腾我,那肯定也有他的原因,能得净明法师认可的人,绝对不是坏心肠的家伙。”
谁知江奉清年纪是大,却一点也不耳背,父女俩小小的说话声也叫他听得一清二楚,当即胡子一翘,气道:“少给老夫我戴高帽子,我迟早有一天要找那老秃驴算账!”
姜微盈扑哧一笑。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姑娘望着气呼呼回屋去的老人,眼里又闪过一丝疑惑,喃喃道:“就是不知道为何他要守在这里。”
沈怀曦嗤了一声:“那臭小子查过,好像是因为感激救命恩人,所以守在这里。”
姜微盈便想到江奉清瘸了的那一只腿,可能那条腿当年就是因为意外受伤导致。不过她现在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了,哪里还能关心那么多。她走了两步,脚底像是踩到钉板上一样,疼得眼泪汪汪。她细细地喘了几口气,咬牙再次迈开脚。**封禹领着众人一路急赶,待魏老身亡的消息送来时,已经过了一日的时间。他仔细地看信,周百户将在凌家找到的可疑账本一并送上来,还有船厂被控制的账房亦有异动,撕毁了他们先前核查过的账目。一切动作,都是在为魏老的死亡,给凌家安排一个百口莫辩。“他们动作倒是真快,排查几日,还是没能完全拔掉他们的眼线。”
封禹冷笑一声。不过姜微盈的反应迅速,让他眼里又浮起笑意。可惜他们怎么都没能算到,他家的小姑娘如有神算,直接破坏他们的计划。封禹敛了敛神思,低头继续看信,被后面内容再次逗笑。周百户说三姑娘提议把账本誊抄一遍重新放回去,只字不改,然后再让锦衣卫们放出消息说是找到账本,更换了新账本等他们上当。她可真是够损的。如若对方听信,那必然会焦虑得想方设法去将更换的账本掉包出来,周百户那边就可以瓮中捉鳖。或者他们重新再准备一本账本,用来反咬他们。在他们反咬的时候,把他们先前就准备好的账本拿出来,一对比那就是烂账,烂账不得重新再查?!如若不听信,不行动也不要紧,他们锦衣卫可以造假一份账本直接罗织罪名的嘛,更是让他们好行事了。南直隶那帮老狐狸,可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当老鼠一样耍。年轻公子指尖轻抚着‘三姑娘’三字,笑得眼眸弯弯。房麒在边上听候吩咐,见自家督主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笑,暗暗松一口气。三姑娘不在,他们督主就跟冰封住了似的,寒气四溢,让他们连喘气都得小声再小声。可房麒一颗心刚放下来,就见他们督主整个人跟弦上的箭一样,噌一下站得笔直。“怎么会疼得如此厉害!”
封禹死死盯着信,仿佛信里能走出来一个姜微盈。江奉清家隔壁早就安排了番子日夜探信,矮小的院墙不隔音,自然能将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信上寥寥一行字三姑娘疼得昏厥,就足够叫封禹揪住一颗心。房麒一听疼得厉害,便联想到治病的姜微盈,暗暗叫不好。果然再抬眼去看他们家督主,督主刚刚露出阳光的脸又被乌云盖上了,信纸都快被他用力抓成一团废纸。就在封禹情绪激动之时,又有小船靠近,送来了另外一封信。那是沈怀曦的笔迹,展开信后,却是歪歪扭扭的小楷,而上头也只有寥寥一行字:我能忍,你不要担心。就是这样一行字拉回了封禹的理智,亦击溃了他自以为坚硬无比的心防,心疼得连眼底都蒙了一层赤红的颜色。“再加速前进!”
理智让他不能回头,他死死盯着信纸上被打湿又干透起皱的几处,不知那是她的汗水还是泪珠。他若回去,不害怕自己会将她带走,而是害怕见到她受苦的时候,他会提刀给江奉清插个对穿。他对她的执着远远超过常人所想。房麒在他冷冷的声音中打了激灵,一声得令忙去吩咐全速前进。在封禹和姜微盈分开快五天的时候,京城那边刚收到他的动向。太子一众知道他改道南直隶,纷纷猜测他这是冲着谁去的,唯独朱翊楚清楚是船厂那边出了问题,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一直沉着脸。不顺心的事似乎越来越多,让他烦闷不已。可如今他还是要凌家挡在前头,不到关键时刻定然不能跟凌家翻脸,况且……他想到凌皎皎在自己身下百般柔媚顺从的模样,确实是割舍不下。他起身,带着一身的躁动去寻凌皎皎。楚王妃赵氏的屋内,一个丫鬟忿忿进来,来到自己正看书的王妃身边气恼道:“那就个狐狸精!王爷刚回府在书房没坐够半刻钟,就又去她屋子里了!”
赵氏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丫鬟,悠哉地翻了一页书,好笑道:“你再这样口没遮拦,被王爷知道,非得赏你藤条焖肉吃。她和王爷算半个青梅竹马,自然是比我来得亲厚,这些话莫要再说了。”
丫鬟只能气得跺脚。赵氏又道:“不知道给姜三姑娘送去的及笄礼到了吗?她在外为朝廷忙碌,估摸着连及笄礼都办不成了。”
“您为王府去结交其他人,面面俱到又有何用,夫人嘱咐奴婢让您多对王爷上心才好!”
丫鬟叹气,心疼操劳的主子。赵氏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姜三姑娘可不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