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笑呵呵地挠了一下头发,说道,“如果秦队长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干活了。”
秦邀月微微颔首,谁料老高走到他旁边,脚下不稳,竟是直接朝前面摔去,秦邀月急急伸手一搀,叹了口气,“你若是腿脚不便,就不要干活了,我替你吧。”
老高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过了半刻才无比窘迫地抓了一下手背,“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秦邀月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样一看,老高当真是瘦得过分了,甲胄没换就罢了,难道连吃的都没有一口好的?秦邀月将老高扶到石墩上,“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一下灶台。”
她说完,一掀袍子,抬头挺胸离开,行至帐前,她挑开帘子,灶台前有一个厨娘在烹食,见到她,服了服身子,“秦队长。”
秦邀月点了点头,扬讲一下下巴,问道,“煮什么呢?”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严肃,厨娘脸上露出了几分畏缩之色,她犹豫地说,“菜汤。”
秦邀月踱步至灶前,揭开木盖看了眼,里面煮得汤且不说半点油星子也无,那些菜更是老得发黑,秦邀月重重地放下锅盖,“你就让兄弟们吃这些?”
厨娘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筐馒头。秦邀月冷笑,“他们要上战场,你让他们吃这些?”
厨娘差点哭出来,“可是他们就给我这些东西让我煮,我也变不出来其他的东西啊,秦队长明鉴。”
秦邀月的心思转了一圈,掂量着这厨娘也不敢撒谎,语气遂缓,走进将厨娘搀扶起来,“我明白,无需害怕。”
言罢,她便又掀帘子离开了。伴晚,林渡将她的饭领来,送进她的房间里,秦邀月用筷子用力掐了一下那块肥肉,里面的油滋一下冒出来,看着闻着就腻。再往那盆菜里拂了一下,出碗的筷子已经泛光了。唇角挑出一抹冷笑。林渡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
“原来军营里有这么大一只老鼠。”
秦邀月垂了垂眼,看那一荤一素,再想想外面兄弟喝的野菜汤硬馒头,内心越发烦躁。林渡更奇。秦邀月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抓老鼠要循序渐进,不能急于一时,她冲林渡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下来一起吃。林渡呢不扭捏,将刀往桌边一搁,坐在她对面规规矩矩地吃起来,秦邀月没心思吃肉,便把肉往他那边挪了一下,自己挑着菜吃。林渡又把肉推回给他,目露嫌弃的打量他一眼,“太瘦了,还挑食。”
秦邀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颇有些好笑。吃了半碗,秦邀月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了,站起来跟林渡说,“我饱了,去外面转两圈,你慢慢吃。”
压住要站起来陪她的林渡,“不许浪费,知道他们吃的什么吗?”
林渡百般不情愿地坐回去吃饭,秦邀月信步逛了一圈,走向人声多的地方。撑在的军营是临时搭的,资源紧缺,因此有些不讲究,也没特意给搭一个吃饭的地方,到了饭点就在军营前搭几张桌子,各自吃各自的。远远看了两眼,便双手负后,上前清咳了一声,“你们在吃饭呢?”
说笑的人纷纷放下了碗跟她打招呼,秦邀月一一应了,看似随意地瞟了一下他们的吃食,晚间的倒是比中午好些,每人有一碗米饭,菜还是野菜,其中混着几块肉。“秦队长,闻名不如见面,幸会。”
饭席间,突有一人站立,冲他拱手施礼。秦邀月瞧这人有些面生,但身上甲胄却是崭新的,在一众人中有些扎眼,还了一个礼,问,“这位是……”老高又出声替秦邀月解惑,“这位是前两天调过来的王将军。”
秦邀月唇边含笑,“是王将军,属下失礼。”
王将军颇为大方地摆了摆手,爽朗一笑,“秦队长未免太拘礼了,这里是军营,何必遵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有了他这一句话,饭桌上放得更开了。时常与秦邀月作对的两个却无论何种场合都不肯安生半刻,他们笑得阴阳怪气,“还知道自己是下属?连王将军都上来与我们同桌而糟糠之食,你自己却在营帐里大鱼大肉。”
秦邀月唇边的笑容淡了一些。王将军开口圆场,“二位兄弟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大家都是同僚……”她自认自己未曾得罪这两个人分毫,他们却处处都在咄咄逼人,这是何故?脾气再好的人都会有爆发的时候,更何况她不是那种任人捏的软柿子。秦邀月满目冷色,打断了王将军的喋喋不休。“队长这个位置是我凭本事当上的,在场诸多位心服口服于我,你有不满处处与我置气,是大丈夫所为?你如此斤斤计较,恕我直言,你凭什么当队长?”
那人被踩到痛处,当场跳了起来,指着秦邀月的手不断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秦邀月心里冷哼了一下,面上却收敛了所有的凌厉,冲王将军致歉,“属下脾气暴躁,素来讨厌动不动嚼舌根之辈,让将军见笑。”
王将军微微一笑。那个人被她说得当场噤声,半晌憋不出半个字来反驳他,反倒是在场其他人,大抵平时就与他们交恶,瞧着两个人吃瘪心里十分痛快,一时之间窃笑四起。“你若是再不服气,大可与我比试一场,到时候高下立见。我让你彻底服气。”
秦邀月轻拍了一下桌子。恩威并施才是治人之道,秦邀月深谙此道,所以她不恼不气,平静十足地说,“但今天你这么说,我以后都跟你们一起吃罢。”
其他几个人还要劝解,秦邀月抬手制止,唇边笑容愈加深刻,“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自然是该跟你们同吃同住的。王将军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
不和你们一起吃,怎么能抓到硕鼠呢。秦邀月言罢,也不打扰他们吃饭,潇潇洒洒的告退离开。临走前,那个不服管教的人恨恨地给他下了一封战书,秦邀月坦坦荡荡地接下来。……次日秦邀月果真不在帐里吃饭,跑出来跟士兵一起吃,她并不挑,捏着一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此举令在场不少人汗颜,也不敢作出嫌弃之态,一个两个规规矩矩地吃东西。秦邀月偷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落在了最后一排人身上,正是进来军营中夸上天的王将军。王将军面色如常,可咽东西的时候动作却格外小心,好像一不小心,桌上众人吃的东西就会夺了他的性命似的。“王将军体恤下属,实在令下属佩服得紧,若非此处无酒,我定然要敬你一杯的……”秦邀月四下看了一圈,盛了两碗汤,缓慢地走到王将军身边,将一碗汤递给他,另外一碗汤握在手上,“不若以汤带酒,还请王将军给我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