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鸣唇角抽了一下,他要敢真这么回去跟楚墨复命得被楚墨罚去抄一百次道德经不可,但楚墨给他的任务是让他看着秦邀月,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好。他只好压低声音说,“让我放过你一次也行,你在王爷面前得装装样子。”
秦邀月跟他比了一个成交的手势,封鸣站起来,咬咬牙,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喊大声点。”
秦邀月痛叫几声,递了两个眼神给掌刑的人,那掌刑的人心神领会,去隔壁的营帐里抽出两个麻袋,装了一些干草,往地上一搁,重重地将板子打在其上。封鸣装模作样的大喊,“打狠点!”
自己去抓了两只鸡,放了一点血浇在秦邀月的背上,秦邀月拱手,“看不出来你挺有经验,以前经常被罚?”
封鸣哼笑两下,“王爷从不这样罚人,你太看轻他了,他只罚我们抄书的。”
“不过旁的主子罚我们时,主子会支招。”
封鸣正了正脸色。秦邀月侧回了身子,心底禁不住的冷笑。要说这楚墨面上功夫做的真好,他的下属竟然这样维护他。她总有一天,要将他狠狠踩进泥里面,让世人都看清他是何等虚伪,令他永远都无法翻身。她微微眯起的丹凤眼之中,透露出一股刻骨的恨意。封鸣莫名觉得脖子一凉,踢了踢她的小腿,纳闷地问,“你怎么不叫了?快叫。”
秦邀月眼睑一垂,瞬间收敛去眼中所有负面的情愫,转过身时,脸上覆盖的是如沐春风的微笑。“是。”
而后又有模有样的惨叫起来。……倚仗着那股莫名奇妙的势力,北漠近来攻势渐猛,以前十天一战,现在硬是挤成了五天一大战,三天一小战,且喜欢无事生非,即使无战意,也要过来撩拨一翻,再匆匆撤走。“北漠鞑子又来了。”
负责通报的士兵也冷静了许多,从一开始的紧张通报步履匆匆,到现在脚步从容,甚至连礼都顾得上行。秦邀月叹了一口气,将新甲胄拿出来,边穿戴边问,“这次又有多少人?”
“据属下估计,大概有两千。”
不用说,带这么少人,就是跟着他们玩来了。“点上三千精兵随我应战。”
即使对方是有意撩拨,没准稍微装一下样子就离开,她也不能将此事当儿戏看待,对方即使多人,就这样一天天作,他们也有取胜的机会。亲卫应了声是,轻声告退了。秦邀月将枕边的刀刃取出来,三步并两步的行至帐外,点兵完毕,至护城河附近交战。果然不出秦邀月所料,对方没打半柱香,又骑着战马撤退了。军队跟在她身后,秦邀月抽出怀中的毛巾,抽出剑,一点点地擦去剑声上的血迹。澄澄亮光遂打在脸上,亲兵愤怒地一摔宝剑,粗声粗气地问,“队长,我们要不要追?”
秦邀月嗤笑一声,将擦干净的剑身再度插回了鞘中,亮光消退,她脸上的阴沉就格外明显。“追?怎么追?对面骑的是马,我们总共有几匹?”
他们战马不多,还有老马病马,追上去送死?上次从王将军处收回来的金银财宝,都让她换了一些上好的甲胄和普通的粮草,足够他们撑两月,她抽不出再多的钱去买马。说来也奇怪,朝廷那边不知道他们这边战事吃紧?拨款一次性不能多拨些?沈执在一边温声规劝,“秦暮,你也不必恼怒,战马总有一天会有的。”
“沈副将,若真有那一天,不必寻战马了,让他们找些大象来,一脚踩死十匹马。”
秦邀月凉笑,手上的剑往上面拢了一下,“届时我们就有可能能赢了。”
沈执和亲兵们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啊。小心祸从口出。”
秦邀月哼了一下。沈执又说,“这也没办法,朝廷拨款,到军营尚且有硕鼠。京都到边境,山高水远,层层剥削。抓到王将军时我也奇,他竟还能贪这么多油水。”
秦邀月听到此唇边有兀自闪出一抹冷笑,“待到国破家亡那天,他们就吃着油水去死。”
沈执脸色一变,欲要出声训斥,半途却被人截住了。又是那般清冷空灵的嗓音,那样清癯高挑的身段。百般风采,尽在此人身上完美展现。“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南梁而今国泰民安,正值盛世,你竟敢出言不逊,此当何罪?是上次三十板子没吃够?要本王再让你长长记性么?”
秦邀月垂首,双手作揖,“属下不敢,无心之言,万望王爷谅解。”
楚墨扬着折扇,翩翩一翻,发丝飞舞,眼睑微垂,将眼下一颗泪痣轻轻掩住,又是一副动人之景。“谅解?若我今日谅解,你他日在出言不逊,又是谁的过失?”
秦邀月轻笑一下,再度作揖,“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楚墨终抬头一瞧,斜斜一睨,目露稀奇,“本王瞧着,你身子骨好得很,不过半个月,竟行走如常。本王也不体罚了,显得不近人情,你去抄三次春秋吧。十日之后交给本王。”
秦邀月震惊了,封鸣说得原来是真的?这叫什么惩罚?她宁愿被再打三十大板。楚墨端看她的脸色,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冷淡,“怎么?不服?”
秦邀月憋屈地说,“不敢,谨遵王爷吩咐。”
楚墨合上折扇,往左手上一拍,眸色依旧淡淡的。“如此甚好。”
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告退。秦邀月识趣的退下了,冲楚墨身边的封鸣递了两个眼神,封鸣连连拱手,挤眉弄眼片刻,一副自求多福的模样。楚墨回头的时候,封鸣还没能将脸上的表情收起来,他浑身一僵,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叫了楚墨一声。楚墨依旧把玩手中折扇,浅色的眼眸仿佛要洞穿封鸣的灵魂。“莫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动了手脚,跟了本王十多年,转眼竟然就助纣为虐。呵,本王养得一手好人。”
封鸣一惊,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少顷,额头便是一道难看的血痕。“王爷恕罪,属下不会再犯。”
楚墨凉凉一笑,“本王且饶你一次,同她一道,抄三次春秋。起来罢。”
封鸣不敢有怨言,连声应下,站起来,立于楚墨身旁。沈执上前,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便被楚墨打断。“若你也想回味春秋,大可以开口。”
沈执哪里还敢有二话,同情地看了封鸣一眼,自觉地滚了下去。……秦邀月在营帐中,手中握着许久未碰的毛笔,怎么样握都有些生疏,她撩着袖子,努力将字迹写得扭曲些。从前她的字迹世间少有的端正漂亮,先生夸赞同窗羡慕,实在再好辨认不过,她不能在这里露出马脚,因此每个字都写得潦草十足,比草书圣手还要狂妄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