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刻起便注定不能退,不能打让敌人不战而胜。方才那个活命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秦邀月的马腿被对方的弓箭手贯穿,马儿猛然抬起前蹄,呜呼悲鸣一声,秦邀月轻拍马头,双手举剑,胸口剧颤,狠狠刺入敌人胸膛。那贯穿心脏的一瞬间,剑身仿佛随着心跳剧烈震动了一下,她狠狠将剑抽了出来,眼前一红,脸上一热。敌人胸腔的血出奇的热,她呼吸又快了一些,身后一阵罡风,她双手往马镫上用力一蹬,踩着马背,跳上敌人的战马,无数柄刀枪齐齐聚在马背上,冲她高高一挑。秦邀月瞳孔骤缩,脚尖在聚集的刀枪之上一跳,他们太多人,刺人的动作有些迟钝,她钻着这个空子,跳下去。失去了马,她的战斗力削减了一半,一人执抢而来,她举刀格挡,手臂一震,后面一人的戟没入了她的肩膀,又狠狠地将戟收了回去。秦邀月脚下发软,剑撑着地勉强稳了一下身形,又有人涌上来,秦邀月抓住即将要穿入自己胸腔的枪,用力一扯。那人不依,秦邀月侧身夺过身后夺命攻击,将手中的刀一掷,那人这才从马上摔下来。秦邀月故意迎后面的长刀,一只脚往地上踮,费了一大圈的劲,总算上了马。“秦队长!小心!”
一声惊呼,脸上又是一热,睫毛上滴下一滴鲜红的血珠。秦邀月怔怔看着,方才还开玩笑要给自己说亲的汉子就这样倒在了自己面前。他冲自己笑了一下,两排牙齿都是红的,本长得刚毅阳光,笑起来无比温暖的一个人,生前最后一次笑容竟如此难看。“啊!”
秦邀月喉咙中爆发出一声破碎的惊呼,她将那人的尸体往马背上一甩,不管不顾地杀起来。她的打法虽然精悍,但对方人实在太多了,身上各个地方都疼,不知是哪一个人在哪时候刺进来的。她有些体力不支了,尽管凭着满腔悲愤撑了近一炷香,但还是没有扭转战局的实力,她在马上面摇摇欲坠,完全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掉下去。“撤!”
秦邀月眼皮太重了,她竟然听到对方喊撤退,她吸了一口气,竟真的看到对方乱了阵脚撤退。大概是真的打傻了吧。秦邀月捂着胸口咳了几下,垂着眼皮,眨眼之间,竟然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昏昏沉沉地再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了。粮草已经被夺了,人也只剩她一个,秦邀月身体脱力,从马上跌了下去。直直对上汉子染血的脸,他眉眼间依稀还带着一丝微笑。他临死前跟她说,“我知道你很想活着,我们出不去了,便让你活长久些。”
就这么一句。秦邀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不记得自己转了几个圈,看到多少具尸体,她到处找着那几个陪自己来的人。被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绊倒。她自己带来的,便一定要带回去,她又咳了几下。至夜间,方才找齐所有的人。战马只剩下一匹,此处并无推车等物,要将几个人全部带回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秦邀月捂着脸一阵狂笑,原来自己竟是连最简单的一件事也做不到了。当真是……可笑至极。夜间的山林有阵阵蝉鸣,其他一些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放大了无数倍,唯一照明的东西只有一轮月,微弱的、朦胧的光线,将血液照成了黑紫色。腹中一阵剧烈的收缩,她又冷又饿又分不清今夕何夕,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不远处有火光跃动。赤红色的光芒将树叶照得绿油油的,马蹄踩在落叶中,发出腐朽的声音。火光越来越近了,灼热的热浪仿佛拍打在脸上似的,秦邀月睫毛因为血液的浸染而凝结成了一块,她出神间抬眼,脸边竟真贴着一个灯笼。封鸣被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他拍了一下胸口,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还没死呢?在那里装死吓什么人?”
秦邀月脸上蒙着一片漠然之色,“你很想我死吗?”
封鸣正了正脸色,“怎么会?你想多了。上马吧。”
秦邀月没动,就坐在原地,抬头看封鸣,“你怎么会来找我?”
封鸣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王爷差遣我来的。王爷料你不会如此玩忽职守,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着我带人来寻。”
封鸣身后跟着林渡,他大概已经站在她身边许久了,只是没有出声,她才没有察觉。林渡将披风往她身上一拢,拿出一张手绢,露出里面的几个馒头,另一只手又拿出一个水壶,抵在秦邀月唇边。秦邀月喉咙干涩得厉害,双手捧着水壶,就着这个姿势拼命地将水往喉咙里面灌。仿佛久旱逢甘雨,秦邀月这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