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邀月愣了一下,又禁不住哑然失笑起来。想什么呢,楚墨怎么可能回答是呢。秦邀月这个要求抛开私情来讲,提出的其实很合理,如今这座城的情况未明。楚墨出行朝堂上下皆知,谁知道会不会已经埋伏好了。无论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聚在一起会比落单好一些。他们挑了回廊最里面的一间屋,里面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敢用,从车里找出几张被褥将就着在地上打卧铺了。夜间。秦邀月将灯罩罩在微弱的烛火之上,整间房间顿时亮了起来,接过封鸣手中的一个油饼,百无聊赖地啃了起来。因为常年未开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味,气味很淡,但秦邀月闻着却依旧有些难受。他们三个都已经铺好了床,楚墨睡在中间,她睡最里面,楚墨坐在被褥之上,捧着一本书,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一双腿皆是微微曲着,手搭在上面,睫毛时而翕动一下。秦邀月吃着手中的饼,时不时往楚墨的方向看一眼,看久了就被楚墨发现了,他将书一合,直直盯着秦邀月看,“作甚?”
秦邀月被抓了一个现行也不心虚,她干笑了一下,转了一下眼珠,“王爷再读什么。”
楚墨将书的封面展示给秦邀月看,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好像在询问秦邀月要不要看。他看得竟然是《般若多罗蜜心经》。秦邀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默默地垂头继续吃烤饼了。秦邀月吃完烤饼,穷极无聊,只能躺下来,看着屋顶发呆。偌大的房间之上,只剩下楚墨翻书页的声音。秦邀月翻了一个身,将被褥往上面掖了一下,脸背对着楚墨,闭上了双眼。甫一闭眼,她就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起来。封鸣显然也听到了这一点动静,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剑出鞘三分,警惕地看着门外。动静显然不是从门外传来的。秦邀月摸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王爷,我听到了哭声。”
一个少女的哭声。楚墨点了点头,“去推开窗。”
秦邀月虽然违背常理重活了两次,但这个世界表面上是很正常的,不存在着什么精怪。秦邀月去推开窗,往下面看去。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席卷而来,其中混着尸体的腐臭味,秦邀月捏着鼻子。长街上昏暗,秦邀月这具身体夜视能力说不上好,远一点的东西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楼下瘫在那里暴晒了不知道多少天已经干了的尸体。秦邀月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正要转身与楚墨汇报,脖子蓦然僵住了。哭声一直在持续。方才他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走到楼下了,借着月光,秦邀月看到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正抬头与自己对视。她脸上都是血,头上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噙着莹莹泪珠,小手正搭在眼睛之上。她身上穿着红色的夹袄已经破破烂烂了。她看见秦邀月,眼睛睁得更大了,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么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活的。封鸣见她长时间看着外面不说话,也凑了一个脑袋过来。“哇!她是人是鬼?不会是要骗取我们同情心然后趁着晚上来吃了我们吧?”
封鸣的声音很夸张。楼下的小女孩依旧在哭泣着,没有离开的意思。秦邀月额头上的青筋欢快的跳跃了几下,无语地说道,“拜托你少看一点话本吧。这个一看就是活人啊。”
“不是。在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连大人都不剩下,她一个小女孩能活到今天,不是很诡异吗?”
“那就别管她就是了。”
这一点确实奇怪,在不必要的情况之下,暂且不要动也没错。“可是她看上去这么可怜……”封鸣又有些纠结,“我们难道还要防备一个小女孩不成?”
“又唱黑脸又唱白脸,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邀月更加无语了,“要不你就下去把她弄上来?”
封鸣轻咳一声,“算了。”
秦邀月无视下面那个姑娘可怜巴巴的神色,自顾自地关上了窗。这么多人都死了,就一个小女孩还活着,这一点实在是太可疑了,尽管只是一个小女孩,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谁知他们不下去,那个小姑娘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哭声越来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踏踏的脚步声。小姑娘叩响了门。秦邀月和封鸣面面相觑,楚墨八风不动地坐在被褥之上看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楚墨不下命令,两个人也都心怀警惕,自然不可能给那个小女孩开门。小女孩锲而不舍的敲门,口中还抽抽噎噎地说道,“哥哥们,给、给我开开门呀……呜呜呜,我好饿啊……”秦邀月:“……哪一位哥哥去给她开开门?”
“你怎么不去?”
封鸣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是姐姐啊。”
秦邀月回答的理所当然。封鸣:“……”楚墨手指又在书页上面翻了一下,完完全全无视了他们。封鸣见状就躺了下去。外面的小女孩依旧在执着的敲门,楚墨将书合了起来,走过去给小女孩开门了。两个人又从床上弹起来,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的小女孩。小女孩脚上没有穿鞋,一双稚嫩的小脚磨得到处是血,她怯生生地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面掉。“呜呜呜,哥哥。”
小女孩又惊又喜,怀中抱着一只玩偶,玩偶已经脏了,头部还漏了一些破棉絮,她抱着布偶,仰头看着楚墨。楚墨冷脸说道,“你很吵。”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墨一眼,“哥、哥哥,我可以不吵的。但是、但是我实在是太饿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秦邀月微微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吃的?”
“我、我今天看见你们进城来,搬了好多好多东西。”
小女孩祈求般地盯着楚墨,希望这个给他开门的会帮助他。“你之前是吃什么的?”
秦邀月撑着自己的下巴问道。小女孩抿了抿唇,垂着头,似乎有几分羞愧,“家里的东西吃完了,我就、就去邻居那边找,如今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吃的了。”
封鸣起了恻隐之心,“王爷?”
楚墨道,“给她。”
封鸣便从包袱里面掏了两块大饼给她,小女孩将油纸剥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楚墨倚在门边,封鸣负责打探,大约问清楚了小女孩的状况,小女孩的爹妈都在这一场战乱中去世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染上疫病,问她其他问题,小姑娘却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小姑娘吃完,封鸣也问得差不多了。在琢磨着怎么赶这个小姑娘走,倒也不是自己不乐意留她,万一晚上那些刺客真的来,到时候还要分心照顾这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