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现在喝东西的勺子,是方才她用过的,她的唇印在了勺缘,楚墨的唇也覆盖在其上,唇在雪梨汤的晕染之下泛出了一层湿润的光。秦邀月揉了一下发热的耳根。她不是故意不换勺子的。只是不好意思再去问老板娘再要一个。秦邀月这么想着,心中强烈的羞耻才稍微退却一二。“……你。”
楚墨迟疑地问道,“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秦邀月摇了摇头。“那便离开。”
楚墨偏过头轻轻咳了一下。“待会我收碗,王爷不必不好意思,这是属下该做的。”
秦邀月想看着楚墨吃东西,想看着他舞剑,看着他干任何事情。少一眼都不舒服。楚墨恼羞成怒,“什么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你该做的。”
楚墨说着,不再管秦邀月眼神有多诡异,自顾自地喝起雪梨汤。欣赏楚墨吃东西其实是一种享受。他生得好看,姿颜玉骨,手指纤长,轻握勺柄,吃得不急不徐,放入口中还细细品尝,仿佛吃得是什么玉盘珍馐。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近乎完美。一碗汤楚墨喝了小半个时辰,秦邀月也维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小半个时辰,平时就是在巡逻也会觉得累,今日竟丝毫没有这等感觉。楚墨放下勺子之时,她心中甚至涌起一些微妙的遗憾,只恨自己方才没有寻一个更大的碗过来,没有能再在楚墨身侧多站一会儿。楚墨蹙着眉用手指压了一下喉咙,秦邀月厚着脸皮上前问道,“王爷。属下这笔是大功,你可有什么要奖励属下的么?”
楚墨斜了秦邀月一眼,眉目之间露出一分沉思之色,旋即道,本王允你少抄一次诗经。”
秦邀月:“……”感情楚墨到现在还惦记着《诗经》的事情呢。那她肯定也记得《般若多罗蜜心经》和《心经》他肯定也没有忘记。她还指望着这一次出来能忽悠一下。楚墨这个狠心的男人。“怎么?”
楚墨见秦邀月皱眉沉思,自然认为她此为不满,心中思忖:要不再给她减一次?秦邀月不知道楚墨心中所想,也不是很乐意要这个机会,在楚墨露出这个表情的一瞬间,她就认为楚墨要把这个机会给收回去。她拱手,“不,属下无事,不打扰王爷了。”
秦邀月转身快速溜了。秦邀月把碗交回给厨房,回到房间,在桌边坐了一会,没再听到楚墨的咳嗽声,便钻回了被窝。许是冬日的寒风熏人,秦邀月在床上没有眯多久就睡着了。……又过了一天,楚墨才带着二人启程回京城,马蹄在皑皑白雪之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印记。北风卷得树上枝桠乱动,新雪压于其上,啪嗒一声又落了下去。官道之上有不少商队,一看过去,苍茫天地之中,留下了他们渺小的印记。耗了一天,他们便来到了京城的西门。楚墨的披风几乎要裹到脸上了,但依旧遮不住脸上的苍白。秦邀月满腔担忧。楚墨掣住缰绳,偏头轻咳一声,“你且回去,本王还需去宫中向父皇禀报此事。”
“王爷,你不先回府吃药吗?”
秦邀月抿了抿唇。楚墨摇了摇头,“于理不合。莫要担心。”
他后一句说时还迟疑了一会,生怕秦邀月反驳一句,好在秦邀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看上去像真在担心他。楚墨的心情没由来得好了起来,披风掩映之下的唇角微微勾了一勾,眼神也柔软了下来。秦邀月犹豫了一下,“那、那我送王爷去皇宫吧?”
秦邀月的关怀楚墨还是有几分不适宜,深沉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打量与犹疑,“此刻天气寒凉,你不冷吗?”
“属下不怕冷。”
秦邀月嘻嘻道。“好吧。”
楚墨没再强迫秦邀月,兀自地控制着马儿转了一个身,三人便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没有南梁帝的召见,秦邀月不能随意出入皇宫,便在皇宫外边等着,楚墨将马栓好,走到秦邀月跟前,雪被他的袍缘压着。秦邀月脸色冻得有些苍白,但在楚墨看向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仰头,唇边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楚墨神色微有动容。下雪了。雪落在了两人的肩头、睫上,秦邀月微微动了一下眼,雪花就顺着睫毛轻轻飘落下去。两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冬天,她恨透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揉了一下鼻子,打了一个喷嚏,“王爷快进去吧。属下在这里等你。”
楚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将雪花扫了下来,再收回去,表情淡淡地说道,“要等便去九皇子府等,楚丞应该在府上,待会本王去寻你。”
“属下明白。”
楚墨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秦邀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折身去了九皇子府。九皇子府门前的两个守卫认识她。秦邀月打了个招呼,问道,“九殿下在府上吗?”
两个侍卫点了点头,“在。替你通报一声。稍等。”
秦邀月点了点头。搓着双手取暖。“殿下在偏房,你去吧。”
没一会额守卫就回来了。秦邀月点了点头,由一个侍女带着去偏方。九皇子府有地暖,偏房还裹了一层厚软的垫子,燃着上好的木炭,如临春境。秦邀月的寒意很快就褪去了。顾千丞在偏房捣药,见她来随意打了个招呼。侍女奉上热茶糕点,秦邀月也不客气,坐下来蹭吃蹭喝。“刚回来?”
顾千丞手中药杵不停,有节奏地落在药桕之中。秦邀月塞了一块蒸的松软的枣泥糕,含糊不清地说道,“嗯。”
顾千丞反而有些好奇,“怎么有这个兴致来我这儿?”
秦邀月说道,“我上王爷进宫,王爷让我在这里等他。”
顾千丞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和皇兄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秦邀月不理这茬儿,喝下一口热茶,浑身都舒畅起来,她眼珠转动,“不说我。说说你,怎么样?这新婚过的。”
顾千丞手上捣药的动作似乎慢了一些,节奏停滞了一瞬,他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好。”
口上说着‘还好’,他的长眉确微微拢了一下,露出了古怪又纠结的表情,秦邀月挑了一块马蹄糕,“怎么?这表情怎么不像还好?”
顾千丞犹豫了一下,终于停止了捣药,坐到了秦邀月对面,“我告诉你,你不要与旁人说。”
顾千丞难得露出这么正经的表情,秦邀月将口中糕点吞了下去,“你说。我嘴巴严实着呢。”
顾千丞深吸了一口气,“江婉柔怀孕了。”
秦邀月奇怪了,“这不是好事吗?”
顾千丞用力地摇头,“关键不是这个,是不该、她不可能怀孕!”
秦邀月目露诡异,同时意味不明地往顾千丞的下面扫去。秦邀月的视线并不如何隐晦,顾千丞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