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驾马驾了半个月,一行人总算到了西凉边界,戈壁千里,清风都带着沙子,秦邀月用上次那少女给自己的丝巾围住了口鼻,自己驱马慢慢往前面走。“快到了,你打算如何?”
上官将军忧心忡忡地问道。秦邀月在唇前竖了一根手指,道:“放心,交给我,我先进城了,不跟你们待在一起。”
上官将军道:“你小心点。”
秦邀月给他比了一个放松的手势,道:“不要绷着一张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相互告别过一次,秦邀月便先掣马进了城,进了城之后弦音也出来了,两人便一同先去了弦音之前的住所。弦音将之前的易容面具都拿了出来,两个人简单地换了一下衣服,吃了晚膳,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趁着夜色,两个人很轻松地潜入了皇宫。轻车熟路地在找到了誉后的住所,秦邀月换上了以往秦邀月的衣服,吃了一个变声丸,如同灵巧的猫儿,翻上了宫墙,在宫女掌灯看过来之前及时的跳下了墙,飞快掠进誉后寝殿。誉后寝殿之中燃着龙涎香,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一间宫殿,而誉后的栖息之处则藏在重重惟幔之后。秦邀月手中握着玉笛转了一圈,以前为了迎合楚墨,自己也时常会拿着玉笛装装样子,她将外面守着的宫女都已经打晕了,巡逻的侍卫也有弦音搞定,因此并不担心誉后大叫。脚步声笃笃,终于走到了誉后床榻之前,她睡眠质量极差,听到声音不适地翻了一个身,却没有醒,只是道:“琴儿,把惟幔拉上。”
秦邀月依言照做了,而后才夹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多年未见,母妃竟然连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叫了?”
窗外惟幔厚重,她不担心影子会除问题。誉后倏得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唇瓣上下颤抖,整个人都往角落里面蜷缩,而后道:“秦、秦邀月?”
秦邀月笑眯眯地指着自己,道:“是我,母妃,不过你见了儿臣怎么不但不欢喜,反而这样畏惧儿臣,过去你可是恨儿臣恨的咬牙切齿,巴不得天天对着儿臣的话想大骂三声。昔日情谊,历历在目,你怎么……”还没说完,誉后就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道:“来人!来人啊!”
秦邀月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道:“母妃,我只想安静地跟你说会话,不想要被其他人打扰,所以那一些讨厌的宫女侍卫,我已经全部都遣散了,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前世说不出来的话在今天都说出来了,秦邀月一时之间心中颇感畅快,她怜惜又怜悯地看着誉后,道:“母妃,你从前胆子可没有这么小的。”
誉后勉强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抬头冷冷看她,道:“你当真是秦邀月?”
秦邀月讶异又耐心的回答道:“自然是,母妃若是不信,我便跟你叙叙旧吧,反正我有很多时间。”
她伸出手,一件事一件事的细数,道:“儿臣幼时你对儿臣不错,你知道儿臣背后有一道胎记,儿臣有一次伺候你时发现你腿上也有一道黑色胎记,很大,覆盖了你半条腿。”
这等私密的事情除了秦邀月还有她宫里的那一些宫女知道,誉后恐惧之余也更加冷静了,并不被她轻易吓到,只是抬着眼睛审视着她的脸,道:“人皮面具?”
她过来要摸,秦邀月当即就动了一下腿,往后面滑了滑,誉后眼中多了几分惊惧,却还在打量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帮忙。这么暗的环境下就是有人她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秦邀月为了逼真确实在梁上挂了一条线,就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初夏,好在她功夫不错,身法轻盈,这么一套下来,竟然真的骗到了誉后。她不再敢上前动她,秦邀月站定,慢慢的继续把属于自己喝誉后之间的、且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往事说出来,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冷,道:“儿臣七岁那年,你给了儿臣一包毒药,说那是糖粉,要我去给德妃吃,但是不能被她知道,若不是儿臣贪吃,那德妃小产之过要机到谁头上?”
她冷笑着摇摇头,道:“十岁那年,儿臣出去纵马摔坏了腿,母妃回来喂我吃了草木灰,说那是平安符,你辛辛苦苦求来的,我不甚欢喜,以为终于得到母妃的喜爱,其实那草木灰是能延缓我病情好转的药,而你想要的是父皇常驻在你的椒房宫,父皇喜欢儿臣,你就利用儿臣。”
越说,她双目之中的恨意就越甚,到了最后更是到了一种累计了多年的恨意,那却不是自己的,自己穿越到这里时这具身体已经十五岁了,已经被誉后折腾的不成样子了,也是原主死后誉后忏悔,对她时时照顾,她念及她最后一丝母爱,这才没有动手伤她,但没想到她还是容不得她。之前,为何对她这般宽容,自己不愿意亏待云清雪,便愿意亏待这个同样给了她一次生命的人吗?她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此,母妃相不相信儿臣冤魂未散。”
誉后唇瓣颤颤巍巍,抬起眼满脸惊惧交加。秦邀月则是幽幽地笑,道:“如今细数过来,母妃欠儿臣的还真是不少,却又在我死之后,不肯重用儿臣的人,且处处刁难至于死地,他们又何罪之有?”
誉后抬起眼皮,许是因为秦邀月没有伤害她,她心下安定了一些,身体往墙上倚靠,道:“你今天是要替谁来说道?莫柯?他早就已经另谋出路了。”
秦邀月晃了晃手指,道:“并非如此。那个人叫暮秦。是原本的南梁人,不过是儿臣让他在南梁潜伏,必要时候回西凉的,当日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您对儿臣恨之入骨,儿臣只能让他伪造身份进了丞相府,但……你却不打算让他得善终。”
誉后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一个南梁人,要我如何信任?更何况还是你的狗,谁不知道你养出来的狗条条都是忠心耿耿,只侍候你一个主子?”
秦邀月啧啧道:“母妃,这便是才略,你不懂的怎么养人也没有一双能辨别奸邪忠贞的眼睛,难不成要怪儿臣出生时将这些通通都抢走了?反正儿臣做的一切都是有益于西凉,母妃今日再回头翻儿臣也没有哪里有愧。”
外面传来了一声猫叫,她看了眼,继续道:“儿臣为了西凉日夜操劳,死后也不舍得离开,母妃还不能圆了儿臣这一个愿望了吗?如今西凉人才匮乏,相信儿臣的眼光吧。”
誉后彻底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她拢了一下袖子,道:“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秦邀月笑眯眯拱手,没有回答,却已经说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