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只拿了一些素菜回来,但是顾迢迢却将她夸得仿若都城最好的丫鬟一般,她一边疑惑,一边红着脸颊垂下了头,毕竟谁被夸了会不乐意呢?不过,贵客?顾迢迢托腮,大致能猜到是谁来了,除了那一位,怕是没有人能在丞相府担得起贵客二字了。“膳房那边余管家派了人重修,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尽量恢复原状,但是如此一来,大姑娘若是再想从膳房那边找线索,怕是难了。”
阿宁唇边露出一抹轻快的笑意,“还是二姑娘您的主意好,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也不怕他们真的找到什么证据了。”
“只是......”阿宁欲言又止地看着顾迢迢,虽说最直接的证据已经无从下手了,但她就怕之前自己做坏事的时候手脚不干净,被藏在暗处的人逮个正着。“你放心,顾俏俏没有那么闲。”
顾迢迢抬眼,对上阿宁不解的目光,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她想找证据,无非就是认定了药是我下的,铁了心要给我一个教训,但是如今既然贵客到访,必然会抚慰好她那颗受伤的心,过两日我再去她跟前多走动走动,依着她的性子,这件事情也就作罢了。”
随即,顾迢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低声自语:“不过,既然证据没有了,那么三日后顾俏俏就没办法与我对质了,沈铭风也就不会再来相府了,那么岂不是只有今日有机会了?”
诚如顾迢迢所说的,此刻的顾俏俏已经暂时将调查下药一事忘记到脑后了,她面带羞怯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语气中也染上了一丝甜腻,完全没有那日对着顾迢迢时候的凶狠,“皇上今日不忙吗?怎么有空来看臣女。”
“昨日就想来的,但是朝中几位大臣就北方大旱一事争论不休,朕着实头疼得紧,待处理完也已经不早了,生怕打扰到你休息,就想着今儿早些过来看看你。”
沈铭风心疼地望着顾俏俏,抬手轻抚佳人的面颊,“可好些了?”
“皇上,臣女没事,只是......”顾俏俏咬了咬唇,她虽然心中知道是谁,但就像顾迢迢所说的,她没有证据,根本无法让人相信这件事就是顾迢迢做的。况且,顾迢迢不日就要入宫为贵妃,她将来也是要入宫做皇后的,她们姐妹二人若是真的闹不和,难做的还是沈铭风,她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让沈铭风心烦,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只是药效可能还需要些时候才能完全褪去。”
沈铭风松了口气,随即,一向柔和的眉眼忽地变得冷峻起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冷凝,显而易见的不悦,让在场伺候的几位丫鬟纷纷低下了头,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几个度。顾俏俏安抚性地握上了沈铭风的手,笑道:“皇上怎的这副表情?方才还好好的。”
她心知沈铭风心中在想什么,但是如今膳房已经被烧,若是再去调查,难上加难也就罢了,很有可能是一无所获的。沈铭风定定地看着顾俏俏,并未发一言,但眸中仅对她一人流露的温柔,又似是藏着千言万语。顾俏俏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却听沈铭风道:“俏俏,朕知道你一向温和,也不愿与人多计较,但是此次的事情差点危及了你的性命,朕着实不放心,若是可以,朕真的很想立刻立你为后。”
“皇上。”
顾俏俏瞪大了眼眸,她与沈铭风相识已有五年,在沈铭风还是太子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便已经匪浅了,若不是沈铭风说在她二十岁生辰那日要给她办一场盛大的立后典礼,她早就已经入宫了。而离着那一日,仅剩三个月了。“俏俏,朕从宫中给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过来,这些日子就让他们保护你吧,不然朕回宫中都不安心。”
沈铭风将人搂进怀里,“俏俏,再等等,很快我们便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好。”
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大抵就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厮守在一起,即便那人会有后宫三千,即便他的人不会安安全全属于自己,但是顾俏俏不在意,因为她知道,沈铭风对她的那份爱和那颗赤忱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两个人正相拥在一起,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丫鬟迟疑的声音,“大姑娘。”
“何事?”
顾俏俏从沈铭风的怀中退了出来,温存的时光被打破,她多少有些不乐意。“二姑娘来了,说是要见皇上。”
小丫鬟听到了顾俏俏语气中的不满,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顾俏俏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沈铭风,心中暗道这丫鬟真不懂事,若是求见皇上,那么也该是禀告皇上才是,唤她做什么。沈铭风倒是没有在意,对那丫鬟说道:“让人进来吧。”
“皇上,那臣女先回避片刻。”
顾俏俏可不会仗着自己与沈铭风之间的那些情意,就胡搅蛮缠地不允许他单独见别的女人,还是深深爱着他的女人。“没事,你......”沈铭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俏俏难得的打断了,她笑了笑,拂开了沈铭风抓着她的手,“皇上,妹妹见您定然是有事要说,若是我在这里,妹妹也会尴尬的,况且,我就在外头候着,等你们见完面了,我就进来,好不好?”
她的语气轻柔,颇有一种哄着小孩子的感觉,让沈铭风瞬间就软了下来,他点点头,“外面太阳大,别晒着自己,朕还从宫中给你带了好些吃的来,等等让陈佑忠都拿过来。”
“好。”
那颗本来有些失落的心,瞬间被沈铭风的用心填满,她缓缓走了出去,与迈着大步走进来的顾迢迢对视一眼,她讶然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讨好和友善,不似平常的虚伪,待她再想看看清楚时,已经没有机会了。她阖上了门,将屋子留给了两个人。屋内,顾迢迢端正地行了一礼,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将自己的目的挑明了,“皇上,臣女此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应允。”
“何事?”
对于这个之前一直缠着自己的顾迢迢,沈铭风没有半丝的好感,甚至连声音中都带着冷意,与方才仿若是换了个人一般。顾迢迢没有在意,这个反应与她而言,再正常不过,沈铭风有多讨厌顾迢迢,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来,这还要归功于顾迢迢没什么脑子的胡乱作。“皇上,臣女想请皇上收回成命,之前一直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不知好歹地扰乱皇上与姐姐之间的感情,臣女自知有过,也明白了很多东西都强求不得,所以......”顾迢迢在来时,就将语言组织好了,但是不知为何,看到男主活生生坐在自己的眼前,她突然开始紧张和不知所措,甚至连言语都开始没有头绪。然而,顾迢迢没有说完的话,沈铭风却给她接上了,“所以,你如今不想进宫了对吗?”
顾迢迢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无论进不进宫,都是自己理亏,但是没有办法,她想保命,她不想书中的悲剧在她的身上重演。“顾迢迢,该说你是小孩子心性,还是该说你蠢得天真?”
沈铭风冷笑,眉眼带着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孩,“你要入宫便让你父亲到朕面前来求一旨圣意,如今你不想入宫了,又来求朕收回成命?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顾迢迢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毕竟无论怎样,都是与她自身有利的事情,对于沈铭风来说却是半丝好处都没有,甚至还会影响了声誉,保不准还会传出“君有戏言”的恶称。“那皇上如何才能答应臣女的请求?”
想要得到,就必须有付出,顾迢迢深知这个道理,毕竟天下没有白来的好事。沈铭风挑了挑眉梢,神情淡漠,“朕可以收回那道圣旨,不过你必须在三个月内定下婚事,此后也不准与俏俏再有过多的来往。”
虽然顾俏俏不说,虽然这两姐妹在他面前演得姐妹情深,但是沈铭风毕竟是皇帝,是男主,有着一个非比寻常的聪慧脑子,他如何猜不出这两姐妹的感情是真是假?后一条,顾迢迢完全可以答应下来,但是前一条......这是要逼着她嫁人?看来,沈铭风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毕竟她在这三个月内无论和谁定了亲,在外人看来,也只会是她顾迢迢不守妇道,皇上宽宏大量,收回圣意,允许顾迢迢追求自己的爱情。但比起进宫,顾迢迢还是咬牙应了下来,三个月罢了,等这三个月熬过去了再说,况且,三个月后帝后大婚,沈铭风也没空来管她是否兑现了诺言,先忍着便好。见顾迢迢一瘸一拐地离开,顾俏俏才走了进去,颇为好奇地看向沈铭风,但她乖巧地没有多问,而是等着沈铭风和她说。沈铭风若有所思地等着顾迢迢的背影,好半晌,才看向顾俏俏,声音冷沉,“方才她与朕说,她不想入宫。”
“什么!”
顾俏俏的惊大过于喜,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门的方向。而此刻的顾迢迢,可没有沈铭风所说的“三月定亲”的压力,悠然自得的在丞相府转了一圈后,便带着阿宁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门口的小厮见到了,不免拦下多问了一句,“二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原来是阿大啊,你探亲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迢迢手中摇着折扇,看着眼前这位在相府做了十多年守门小厮的男人,冲着阿宁使了个眼色。阿宁会意,从腰间取下了荷包,掏出了几个碎银递到了阿大的手中,“我家姑娘赏的。”
阿大的爹娘住在偏僻的山村,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的银子,做个守门小厮的俸禄也不高,但是这年头,能做个守门小厮,能有稳定的俸禄,在阿大看来也不错了。见阿大满脸喜色,顾迢迢这才回答了阿大之前的问题,“我与阿宁出去随便逛逛,晚些时候就会回来,这点小事就别和我爹说了,免得他操心。”
阿大听出了顾迢迢话中的意思,他犹豫着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二姑娘,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去危不危险?不如喊几个侍卫跟着吧。”
“不必了。”
顾迢迢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心好了。”
阿大闻言,只好作罢,但是担忧的目光一直跟随在顾迢迢的身后,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看着顾迢迢往街市的方向走,阿宁忍不住将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但依旧寻思着该不会是自家姑娘午膳没有吃饱,所以出去继续吃的吧?“随便逛逛。”
顾迢迢说随便逛逛,还真的是随便逛逛。她没有真正见过古代的街市,只有靠着电视里的画面和小说里面的描写去感受,但那都不真实,如今倒是了了她的一个心愿。“雅楼?”
看着门匾上面的字,顾迢迢笑了笑,直接走了进去。如她所想,也如这家茶馆的名字一般,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所设的茶椅也并不多,众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桌,或者谈论着什么,或是一起静默品茶。顾迢迢往人多的地方凑了凑,小二眼尖地看到了她,小跑着过来问:“客官,喝点什么?”
“随便来点就好。”
毕竟,她来也不是来喝茶的。“好嘞。”
小二喜笑颜开地下去了,到后厨的时候,对着正在煮茶的男人说:“客官要我们这里最贵的茶。”
此刻的顾迢迢,可不知道这些插曲,她摇着折扇,听到隔壁桌的几人高声谈论,颇感兴趣的模样。“皇上与那相府大姑娘之间的感情,谁人不知啊?可惜那二姑娘非要横插一脚,生生阻断了自己亲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情缘,唉。”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那二姑娘非要皇上下旨让她进宫,这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像话吗?”
“若是我闺女是这幅性子,我早就将她赶出家门了,还能容忍她在家里胡作非为?”
“恶人”顾迢迢,乐呵呵地吃着自己的瓜,只不过这个瓜有点不是那么新鲜了,若是得知如今她不进宫了,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样的瓜来。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在她的脑中冒出,古人既然也喜欢吃瓜,她何不给这些人造点瓜呢?这样大家说得开心、吃得也开心。正值此时,小二端着煮好的茶水,放在了桌子上,“客官,慢用。”
顾迢迢道了声谢,喝了两口茶,这才注意到身旁的阿宁神色有些不对劲,她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
“姑娘,他们竟然这么大胆地议论您!”
阿宁气不过,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和他们大吵一架,顾迢迢连忙拉住了她。“没事儿,这事儿本来也是事实,别激动。”
顾迢迢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一事,你接下来还得帮我去办。”
“姑娘您尽管吩咐。”
虽然被顾迢迢拉住了,但是阿宁还是恶狠狠地等了旁边桌子上正说着话的几人一眼,听到说顾迢迢有事要她做,她连忙收回心神。“近几日,你在城中各处打听打听,将一些说书比较好的先生都请到府里来,就说是本姑娘要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