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触碰到他指尖的时候,甚冷。只是现在,他掌心却带着暖暖的温度,让她心中安定下来。建林城有一座淡青色的高山名曰西华山,山脉绵延,山峰陡峭,将这里尽数包裹起来,形成一种出城容易进城难的局面。一轮圆月十分清冷地挂在夜空之中,群星都不能与之争辉,今夜却出奇的没有下雨。街道渐渐远去,在闽水的上游,建林城之中有一处庵堂,名曰幻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庵堂旁边设了一座石碑,碑上却是无字,据那庵堂的尼姑所说,那碑上没有刻字是让前来放花灯的众人心中了无牵挂罢了。越朝上游走,人越来越多,起初还以为因为战事让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而愧疚的那张清瘦的脸,当下却是露出了笑意。有些心灵手巧的小贩将做好的河灯摆在路边等着行人来挑选,放眼望去,却是一片祥和。建林城虽然不像炎城那般繁华,也没有那么多的达官显贵,到底还是有一些富裕家族的小姐公子,借着下元节也是出来透气。朱红小马背上,那个孩童稚嫩的小手提着灯笼,笑声爽朗地传开。闽水上游的边角地带,水势较为缓慢,倒是一个放河灯的好地方。浮晨随意地挑了两盏河灯,坦然一笑:“你的爹娘……”说到这个地方,不由得顿住了,她这么久了,从未提过自己的双亲。“我,不知道。”
萧青绾沉闷地声音展开,她是个孤儿,从小就在杀戮之中成长,只是这本尊应该还有父母,最起码还有一个父亲,那便是昕莽国的国主。双目朦胧,仿佛江水之上的薄雾。“应该死了吧。”
如蚊子那般的声音传入浮晨耳中,不由得扯起他心中的柔软。这一刻,她不是征战沙场的萧七爷,她不是拥有至高天赋的灵者,只是一个女子,一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单薄的肩头偏偏要扛下那么多,浮晨心中不免有些疼痛:“青绾,随我回炎城罢。”
“呵呵,你的皇后不会妒忌吗?”
“唔,应该会,不过封后那么久了,她却每一刻安分,至今都不在后宫之中,可怜我独守空房。”
浮晨接下萧青绾的话,提出了这么多个月的控诉。人家的成婚大典都是双双对对,偏偏他的封后仪式却是独自一人,不顾百官反对,那个位置也容不得旁人来玷污。河灯在她手中承载着满满的希望……希望天下早日大统,苍生安定。希望浮晨稳坐江山,百岁千秋。希望风林山火营骁勇善战,能人所不能。希望泯夜……泯夜……三公子……早日成家立室吧。河灯上面的白色蜡烛散发着昏黄的光泽,打在少女的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恬淡。她蹲下身来,将河灯缓缓地仿佛水中,水流缓慢,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推入闽水中央,一大片的漩涡就此呈现。“哎呀!我的河灯!”
“怎么回事?”
“不对劲啊!难道是河神发怒?”
周围的百姓也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十月十五,河水并不会湍急,更别说这即将进入枯水期的闽水。“杀——”北风呼啸,这一天原本是祥和的下元节,只是有人却用他染指建林,她亲眼看着从平静江水之中不断游过来的士兵,一个个手持兵刃,在混乱的人群之中砍杀,全然不管那些人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这一刻,她觉得周身都泛着冰冷,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指尖处稍稍聚集起来的温暖又彻底冷了回去。她想抽出手来,却是无能为力。火把如同变戏法似得在对面漆黑一片的森林之中化作点点指路明灯,但在少女眼中却是阎罗殿前奈何桥的鬼火。大雨来的悄无声息,没有平地一声惊雷,也没有乌云盖顶的压力,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原本就慌乱的人群更是乱了套,不少人被挤下了江水之中,唯有那些提着战刀的士兵一波一波地往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