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祁知辰还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掌糊着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他和蒋泽越上一次的通话已经是四年前了,差不多就是陆黎突然离开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打不通陆黎的电话,也见不到他来上课,明明前一天两个人还破天荒地牵了个手,结果第二天这人就找不到了。 这个时候祁知辰才意识到,他除了陆黎的微信和手机号外,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想到蒋泽越,他们是一起转学过来的,想必转学前也认识。 结果蒋泽越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最后的最后,蒋泽越的电话倒是勉强打通了,但是对面吵闹得像什么车祸现场,好半天才听到一句:“抱歉啊,陆哥去国外了,大概这几年……不会回来了。”再往后,他又尝试着给陆黎打了几个电话,微信上也发了很多消息,但都跟石沉大海了一样,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那一天起,陆黎就上了祁知辰的记仇小本本。 花灵这个小身体用手机可太困难了,好在这躯体还能被手机的触屏感应到,不是什么能量化身这么玄乎。 电话接通的时候,距离自动挂断只差一秒钟,以至于对面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一阵“他都不想接你电话好吗”的背景音中,停顿了几秒钟才试探道:“呃,请问是祁知辰先生吗?”
向来只被诈骗电话叫过祁知辰先生的祁知辰停顿数秒,又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嗯,是我。”
话一出口,祁知辰就轻轻嘶了一声,他感觉对面大概听不到。 以花灵这种体格,发出来的声实在是音太小了,比蚊子哼哼还哼哼。 果不其然,对面根本没听到,还在继续道:“喂?喂?”
蒋泽越在陆黎冷峻的目光中翻了个白眼,他捂住听筒,扭头道:“电话是接了,关键是没人说话啊,号码没错吧?”
陆黎语气毋庸置疑带着骄傲:“他的号码我倒着都能背出来,绝对不会错的。”
蒋泽越:“……” 大哥你到底在这里骄傲些什么啊!? 蒋泽越又喂了几声,无奈道:“万一他这几年换了号码呢?现在去上大学不都会办个新的号码吗?”
“没有,他大学上的是江城A大,”陆黎颇带着一种如数家珍的自豪感,“大学这几年用的手机号都没变过,住的地方也没变过,大学里有七个女的和三个男的追过他,他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蒋泽越:“……” 你是变态吗? 蒋泽越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机递了过去:“请,你来。”
陆黎当即往后退了两步:“还是先循序渐进一下吧。”
他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紧张:“知辰现在听到我的声音大概率会炸,说不定我都上了他的记仇小本本……不,应该已经上了,还是让他先慢慢适应一下,先从别人口中听到我的消息,思考消化几天会好一点。”
蒋泽越眯起了眼:“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陆黎:“……” 陆黎背后带着黑气微笑道:“快点去打电话。”
蒋泽越呵了一声,暗搓搓腹诽一句狗男男。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正在通话中,机械的又喂了几声,带着一种向上司报告工作的敷衍:“没人说话,搞不好就是随便碰到了接通键,人家才搞完毕业那一堆事,搞不好现在正在快乐的玩耍,你这个被拍在墙上的蚊子血就别再——” “是我——”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声音。 蒋泽越嘴角一抽。 陆黎抓着手机就往蒋泽越耳边一拍:“快点说话。”
蒋泽越端起了客服般笑容:“我是蒋泽越啊,还记得吗?当初我们还在一起上了几个月的高中。”
然后对面又没声了。 蒋泽越面带怜悯,捂住听筒,摇摇头道:“你看,小祁被你吓跑了。”
陆黎嘴硬:“怎么叫被我吓跑了?明明都是你在说话。”
蒋泽越微笑:“我和他又不算特别熟,分明是恨屋及乌了,谁叫那时候派我过去协助你,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哦,是吗,”陆黎道,“但是现在我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蒋泽越:“……” 祝你单身一辈子! 电话对面,祁知辰对准了手机的听筒,气沉丹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自以为超大声的吼道:“还记得——有什么事情吗——” “有声了!快说话!”
陆黎耳聪目明地捕捉到了这一阵跟蚊子哼哼差不多的声音。
蒋泽越只好继续道:“哈哈,那太好了,这么多年了,我都怕你忘了呢。”盯着陆黎满脸“别套近乎”的眼刀子,蒋泽越呵呵了一下,不紧不慢道:“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参加过运动会,记得吗?”
“后面结束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猫,我记得是你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流浪猫?祁知辰有点印象。 那只橘白是他救助的第一只猫猫,当时还没断奶,小小的一只在草丛里嚎着,旁边是一只大猫的尸体。 他正好和蒋泽越顺路往回走,两个人分工,蒋泽越挖了个坑把大猫安葬了,而他带着小橘白去了宠物医院。 那个时候他没想养宠物,就发了帖子给橘白找领养,也拜托宠物医院留意一下有没有比较好的领养人,没多久就听说小橘白被人领走了。 这件事情他肯定没忘,只不过扯着嗓子吼实在是不符合花灵的气质,他有点吼不动。 对面又没声了,蒋泽越感叹了下几年过去小祁更加冷淡了一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初走的也比较突然,本来是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的,只不过事发比较突然,不好意思啊。”
祁知辰越听越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还是礼貌回应,再次气沉丹田大吼道:“没关系——” 唉,这说话实在是有点费花灵。 “我觉得他肯定生气了,”蒋泽越指指点点,“你也听到了,这语气,分明是从丹田深处怒吼出来的。”
陆黎强撑着冷静的表情:“别废话,快点继续。”
蒋泽越总算是进入了正题:“嗯,是这样的啊,之前不是说我和队……和陆黎出国了吗,这两天打算回国了,大家同学一场,哪天一起聚一聚——呃你还记得陆黎吗?陆地的陆,黎明的黎。”
陆黎冷哼一声:“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蒋泽越不屑一顾:“你就和他认识了几个月啊,人家小祁长得那么好看成绩也好,没必要在一棵树上——” “嘟嘟嘟嘟嘟——” 两人均是一顿,目光齐刷刷看向手机。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猝不及防传来,回荡在并不算安静的室内,每一声嘟都仿佛一支箭,扎在陆黎的小心脏上。 “哦,他挂电话了呢,“蒋泽越怜悯道:“你看,果然被你吓跑了。”
“冷静一点,别等会气火攻心吐血了哈,要去砍几只污染泄泄火吗?还是说要找个安静的房间悼念一下你死去的爱情?”
时间转到十几秒前,被挂断的电话对面。 原本还在猜测蒋泽越打电话过来是要借钱还是要随份子的祁知辰,在听到陆黎名字的那一瞬间,宛如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 浑身上下的血管骤然收缩又放松,难以抑制的灼热感从心底蔓延出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那几个月的回忆—— 与和煦微风的友好交流陡然一断,气流打了几个旋。 祁知辰一时间没站稳,往前一趴扑在了手机屏幕上,稳稳当当地按在了挂断键上。 祁知辰:“……” 祁知辰盯着被自己挂断的电话,通话时长六分五十秒,其中四分十三秒双方都在沉默中,有效通话时间不到三分钟。 就这三分钟的有效通话时间,像扑面而来的海浪给祁知辰拍得晕头转向。 陆黎要……回国了? 哦,他居然没有死在国外吗。 居然还知道回来? 陆黎刚开离开那几个月,祁知辰做过不少关于陆黎突然回来……从不同地方降临的梦。 有的时候是他踩着五彩祥云从他家马桶里缓缓旋转升起。 有的时候是他长着七彩的翅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旁的小弟端着一盆酸菜鱼踏着红毯滑着滑板走来。 有的时候是他变成了手机里的电子阿飘,不仅帮他主动完成所有作业PPT论文语音陪聊样样精通还能入侵游戏公司系统达到十连十金的旷世绝抽。 而如今回归现实,没有五彩祥云,没有七彩翅膀,没有十连十金。 甚至连回来的消息都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呵。 祁知辰面无表情地点开某人头像,心狠手辣地把给某人的备注改成了“有朝一日刀在手”,并且要将此人解除置顶七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