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雪化的三月，桑国与宁漠的议和终于告一段落，笼罩在桑国上空的阴霾似乎随着春风消散，首都越城街头渐渐热闹起来，正午刺眼的阳光中，五辆由宁漠独有的扎染丝绸包裹的马车驶过长街，引得行人们驻足议论。
“看这些马车上丝绸的工艺，莫非里面坐的就是宁漠派来医治裴大将军的医女们？”“裴大将军率兵大锉宁漠军队连收八城，要不是他回越城受封丞相时突遇山体滑坡昏迷至今，说不定都已经打到宁漠宫里去，宁漠会这么好心派医女医治他？”
“我们不是已经跟宁漠议和了吗？”
“割让十城再送丞相为质叫议和？我看这些医女根本不是来替裴大将军医治而是来斩草除根的！”
“你别越说越大声，要是被他们听见了不得了！”
雁书与三名丫鬟低眉垂眼地跟在马车后，将行人们的议论尽收耳中。 他们说得对，医女们此行的确是来要裴大将军的命！ 马车很快在裴府大宅前停住，她上前摆好马凳，搀扶着为首的杨医女下马车。 杨医女发现偌大的宅门口仅站着一白胡子老叟，脸一下拉了下来：“我们好歹是宁漠来使，这就是你们裴府的待客之道？”
老管家赶忙解释：“尊使哪里的话，我们岂敢怠慢，实在是老夫人和几位主子恰好染了风寒，不想传染几位才让老奴一人来迎，已经在大将军的昊院里为几位收拾好了客房，添了不少的花……” 杨医女淡淡打断：“我们是来替裴大将军医治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也对什么花不感兴趣，裴大将军的院子在何处？”
老管家剩下的话被堵在喉中，不敢再多说，忙躬身道：“几位请跟老奴来。”
他在前引路，将一行人带入了裴府。 裴府整体古朴华贵布局精巧，可谓是一步一景，经假山曲桥，穿水榭桃林，终于到了裴羽居住的昊院，随着老管家推开紧闭的卧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床上盖着三床厚被，形若枯槁毫无生气的干瘦男人便是曾经叱咤战场的辅国大将军裴羽。 杨医女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走到床边仔细观察了会裴羽，扯出裴羽的手把起了脉：“这脉象的确是将死之脉。”
在场的医女们都松了口气。 杨医女又话锋一转吩咐：“把他的衣服扒了。”
老管家一惊：“尊使，大将军只是被山石砸到了头，身体并无损伤。”
杨医女斜了眼老管家：“你是大夫还是我们是大夫，半年前无损伤不代表半年后没异常，扒！”
四名医女立即上前七手八脚地扒掉了裴羽的衣服，堂堂辅国大将军就这么精赤条条的任人观摩。 老管家不忍地转过了头。 杨医女却嘲讽地笑了：“褥疮？他好歹也为你们桑国拼过命收过城，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老管家羞愧低头，无奈叹息，似乎有口难言。 杨医女将裴羽的每一寸都看了个透，确定裴羽的身体状况极差，如此羞辱裴羽他都没有醒过来，应该也不是装的，此行她带着人来越城不仅是为了处理裴羽还是为了暗杀桑帝，在她部署如何刺杀桑帝期间需人看着裴羽以防万一，转身询问：“你们中有谁愿意看顾裴大将军？”
谁愿意看顾一只脚踏进棺材的男人放弃刺杀桑帝这种能得大功劳的事？ 医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应声。 杨医女面露不悦，刚想随意指定，一直站在角落的雁书走了出来：“不知奴婢有没有这个荣幸看顾裴大将军？”
杨医女愕然打量：“你？”
雁书奉承道：“奴婢早就羡慕几位姐姐能入太医院，能替姐姐们分忧是奴婢的荣幸，只希望回宫后能继续伺候姐姐们。”
杨医女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进太医院。”
雁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杨医女没给承诺，只是说：“那你好好看顾裴大将军，我们需研制救裴大将军的药物，一有异常第一时间来报。”
雁书乖巧俯身：“杨姐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看顾裴大将军。”
杨医女满意点头，转身往外走。 老管家连忙上前把一行人往客房迎。 雁书刚想收笑。 杨医女又回过身：“已经三月雪也停了，屋子里太闷不好，裴大将军身上的褥疮也需透气，门窗就别关了，被子也收了吧。”
雁书一愣，虽然现在雪停了，但刚三月，天气还是十分寒冷，不关门窗不盖被褥人怎么撑得住？ 杨医女见雁书愣神，凑近雁书的耳畔压低了声音：“生死勿论，不过死了也得给我装作还活着，明白吗？”
雁书回过神来，忙低头称是。 杨医女才真走了。 雁书回头看向裴羽：“死前还要折磨一番，看来你果真是她们的心腹大患，可怎么办，她们越不想你醒过来，我越想救你，不是假的救你，而是真的救你。”
被困在身体里的裴羽像听到了笑话。 真的救他？ 这敌国丫鬟也来戏耍他？ 她又有什么本事救他？ 要不是他冲不出身体会任由她们宰割？ 然而雁书竟违背杨医女的命令给裴羽穿上衣衫盖上棉被，还替裴羽把起了脉：“脉象犹虾慢游确是将死之脉，不过跳动间怎么有些诡异……” 她联想起刚才闻到的药味，捏住裴羽的双颊闻了闻他口中的药味，茅塞顿开：“原来是你昏迷后被人下了慢性毒，怪不得刚才杨医女没有对你动手就走了，是闻出了药味有问题，堂堂辅国大将军不仅被下人苛待还遭人投毒，幸好你昏迷着，不然一心为国被主君抛弃、敌国羞辱，家人算计、该是何等绝望？”
裴羽何尝不绝望，整整半年，他都希望结束性命，偏偏连死都做不到。 雁书不知道裴羽的意识清醒着，又自顾自地说：“不过你虽然被下了慢性毒，但或许会是个突破口，替你解了毒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出发前我曾设想过这种情况携带了药物，可想要在裴府内熬药却是个问题，杨医女能闻出你被下了慢性毒，就能闻出熬煮的药材是替你解毒的，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