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听见动静急忙披着厚外套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那黑黑的小山堆,惊讶得合不拢嘴。
秦瑶熬了一宿,神采奕奕,半点不困,冲刘季抬了抬下巴, “过来收拾一下,我去换身衣服,你把马车套好,野兔和鹿装上车,一会儿跟我一起到丁家老宅走一趟。”丁湘说她祖母只看得上读书人,最不爱同村里农妇讲话。 刘季这样俊美、年轻、‘上进’的读书人,说话才好使。 刘季打着哈欠应下,看秦瑶进了卧室,殷勤问:“要热水擦洗一下吗?”
“洗。”
言简意赅。
刘季:“得嘞!”先进堂屋里把昨夜埋的炭火加炭烧起来,把水壶放好,这才来收拾院子里的猎物。 野山羊好像醒来了,刘季想着过年能吃新鲜的肉,把它牵起来,栓到马棚边,塞一把草,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老黄可不喜欢这个新室友,暴躁的撅着蹄子,刘季赶紧给它牵出来,把后院里的车厢拖出来套上。 怕弄脏车厢,先铺一层稻草在里头,才把要带去丁家的猎物放上去。 弄好这些,淋浴房那边已经传来清洗的动静,刘季抓紧时间,手脚麻利的做出一顿早饭。 贴饼子来不及发面,就把昨天吃剩下的菜全部和米放一块儿,盖上锅盖焖了个饭。 秦瑶洗漱完毕从淋浴房走出来,路过厨房,香晕了! 太久没吃到好的,早上这锅焖饭,愣是让秦瑶把刘季又看顺眼了。 刘季:这么草率? 不过暗地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活着,和堂堂正正的活着,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吃完早饭收拾碗筷时,刘季的脊背终于敢挺直。 秦瑶告知大郎兄妹四人自己和刘季要出门一趟,二郎眼珠子一转,试探问: “是去镇上吗?”
三郎舔了舔嘴角,每次阿娘去镇上或是进县城,回来就会有很多好吃的。 秦瑶颔首,并没有说自己是去丁家,怕万一没谈拢,孩子们期望落空,只道是去拜访朋友。 大郎和二郎顿时猜到了一些,眼睛亮了起来。 四娘拉住了阿娘的衣角,撒娇道:“四娘也想去。”
她一喊,三郎这个跟屁虫也黏上来,秦瑶好笑的点点两人的脑门,拒绝得非常果断,“不行。”
说罢,也不管两人失望的撅起嘴,把人推进堂屋,关上了门。 四娘只得喃喃:“好叭~” 三郎也跟着说:“好叭。”
大门被合上,秦瑶上了马车,钻进车厢坐下,刘季跳上车辕,一甩缰绳,老黄就动了起来,拉着两人出发了。 路面被融化的雪水渗透,沉重的车辕滚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所幸拉的东西不沉,老黄速度慢了些,一路还算顺利。 夫妇两抵达金石镇时,正是丁府吃过早膳歇息的时候,秦瑶路过丁老爷家的宅子时,上前敲门见了丁小姐一面。 上次她送来的四块肥皂,丁湘自己留了两块,剩下两块都送给了祖母,顺便提了一下秦瑶家小孩准备上学堂的事。 丁老太太很是稀奇的打量了自家孙女一会儿,可能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村妇说情。 丁湘学习骑射的事情,整个丁家庄早就知道了,对此,老太太很不欢喜,一听丁湘说这个村妇正是那个秦娘子,脸拉得老长。 要不是后面丁湘及时说出秦娘子家还有读书人,老太太根本就不会松口说再考虑考虑。 丁湘一看祖母这态度,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说辞,比如秦瑶可是剿匪女英雄之类的,是半句也不敢提。 反正争取到见面的机会,她的任务就已完成。 两块肥皂而已,她已经很够意思啦! 不过嘴上这么说,见到秦瑶登门来,嘴都快笑到耳朵根。 “你真进山给我祖母打鹿皮去了?”
丁湘又开心秦瑶来找自己,又吃惊她速度竟这么快。
祖母缺护膝这事,她前两日才托人到伍掌柜家告知秦瑶,没想到她今日就把原料弄齐了。 丁适不在府中,一早和管家带着送给各家的年礼,已经进城去了。 丁瑶早就养肥了胆,跑门口来看秦瑶打到的鹿。 见到刘季坐在车辕上,小吃一惊,同秦瑶对视一眼,仿佛在问:你家相公活着回来了? 秦瑶淡淡一颔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两人年纪只差六岁,丁湘不肯叫秦瑶师父,也不肯按照刘季的辈分叫她秦娘子。 她把秦瑶划在姐妹中姐姐这个身份类别里,对刘季在书院里的情况打听得可清楚了。 丁适说那樊秀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丁湘为此还暗暗替秦瑶生了好久刘季的气。 这会子,见刘季冲自己微笑一抱拳,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而后便让秦瑶掀开车帘让她看看那山鹿。 她自己偶尔偷偷进山,但只能在外围转转,遇到人来还要退避,不敢让人发现。 所以只能打到一些小动物,山鹿这种大家伙,见都没见过,自然十分向往。 丁湘见到那眼睛上露出黑咕隆咚血洞的山鹿,惊讶的看了秦瑶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是一箭射穿双目,所以身上的皮毛一点都没有被破坏,甚至都没沾到血,保存得极好。 “哪次你要是能带我一块儿进山去就好了。”丁湘放下车帘后,向往的叹道。
秦瑶看着她越来越闪亮的眼睛,这双眼里都是对自由的向往,浓烈到仿佛要挣脱躯壳,飞到那茫茫深山里去探索冒险。 可惜,躯壳之外有名为‘礼’的绳索束缚着她,又将她的灵魂扯了回来。 但叛逆的种子早已经种下了,丁湘冲秦瑶嚣张一挑眉, “祖母如果不答应让你家大郎二郎进族学,我就给父亲写信,保证能让他们进去读书!”至于写信来回浪费的时间,可以先忽略掉,她先撒个谎说父亲答应了,来个先斩后揍。 秦瑶听见这番话,心里一暖,但语气严肃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万一被老太太发现,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母亲逝世,在新主母没有进门前,按照礼数,原本就该由族中女性长辈,祖母或是姑姑教养在身前。 现在丁湘能单独留在自己家里,是因为父兄爱她、偏袒她。 但现在丁老爷人在京城,丁湘要是被抓住大错漏,秦瑶觉得丁适这个哥哥根本拦不住老太太。 毕竟他在老太太跟前也只是孙子,还得尊孝,无条件服从。 秦瑶把利害同丁湘一说,少女立马“唉”的叹了一口气,“那就祝你好运。”
秦瑶自信一笑,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只竹蜻蜓递到丁湘手上,“外头冷,快进去吧,我们走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拿到玩具,开心都露在脸上,丁湘重重一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