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所长,昨儿不是你值班吧?”
岗位哨的一个武警和“高志强”打了个招呼。
“是小王啊,昨天有点事过来处理了下,天太冷就没走,咳咳,还是被冻着了,这他娘的鬼天气!”“高志强”冲着那武警招了招手,他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一些,走到门口拿钥匙的时候,咳嗽的连腰都弯了下去。 见到“高志强”咳嗽的厉害,看门的武警从外面把门给打开了,说道:“高所,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是在家里休息几天吧。”
“咳咳,好的,谢谢小王啊。”
“高志强”推开门走了出去,这会所里的管教都在里面给犯人上课,除了武警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熟人了,“高志强”溜达着出了大门之后,很快消失在外面的街道上。 “都快过年了,也不说发包烟抽抽,高所长比以前小气了啊。”
看门的武警嘴里嘟囔了一句,不过这会也要换哨了,交了抢的武警回到中队,很快就将这件事忘掉了。 ------------- “老爷子,您找我?”
虽然教了高志强一些武把式,但溥淳从来都不承认他的弟子身份,加上溥淳的辈分比他老子还要高许多,所以高志强一直都以老爷子相称的。。 “恩,进来说话,把门关上。”
躺在床上的溥淳气色比前几天好了很多,不过他这病受不得寒气,还是捂着厚厚的被子。
高志强走进了溥淳的房间,给炉子添了块煤球后,四下瞅了一眼,问道:“秦朗那小子呢?我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不要他帮厨,让他看着您吗?”高志强是知道溥淳收秦朗为徒的事情的,平时对秦朗也非常不错,要不是所里的规定,他都想让秦朗住到师父这里来。 而且由于秦朗前段时间的政治考试,得到了全所第一,借着这个名头,高志强这段时间正忙着帮秦朗争取减刑呢。 “秦朗出去了。”
溥淳知道秦朗今日会化妆成高志强离开少管所的,眼下这正牌高志强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成功了。 “哦,出去了,去哪里了?”
高志强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从屋角拿出两个地瓜塞到了炉子底下,上面盖了些炉灰,用不了多大会,地瓜就能烤的香喷喷的了。 溥淳饶有兴趣的盯住了高志强,说道:“出所了,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就能回来!”
“哦,一星期就能回来啊?”
正忙活着的高志强开始没在意,不过话刚出口,整个人就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之后,当炉子上的火星溅到手上时,他才猛的反应了过来。 “老爷子,您……您这不是开玩笑吗?这……这里是监狱啊,怎么能说出去就出去?!”
对于溥淳的话,高志强是没有丝毫怀疑的,虽然不知道秦朗是用什么办法出去的,但既然老人如此说了,那秦朗一定就不在这少管所之内了。 “晚上熄灯的时候是要查人的,老爷子,这……这让我怎么说啊?”
高志强是真的着了急,一个大活人不声不响的从所里消失,这报上去可是极为严重的监管事故,撸掉他这所长到是无所谓,就恐怕到时候连溥淳都要被牵扯进来。 而且像这样的事,肯定要给各地公安系统下通告,就算没被抓住,秦朗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终日都要躲藏公安的抓捕。 “不就是出去几天,至于这么着急嘛,你是所长,总会是有办法的。”
溥淳笑眯眯的看着高志强,要说高志强练武的资质还算不错,但灵性稍微差了些,这也是当年溥淳没收他为徒的原因。 “我……我哪有什么办法?”
看着床上的溥淳,高志强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也就是在溥淳面前,如果换个人的话,高志强早就一边骂娘,一边拿铐子将对方给铐起来了。 “老爷子,您如果让他出去买个菜晃悠一圈什么的,这没问题,可他是在押犯,这要是十天半月的不露面,我……我也顶不住啊!”
高志强是真的急了,他虽然对自己现在的工作不怎么满意,也不是很上心,但犯人脱逃,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上级势必要追究各级人员的责任。 如果因此再引出高志强之前对秦朗的偏袒和独断专行,恐怕他的这身警服都能被扒掉,高志强倒不是说多在意这工作,但当年的老山英雄若是被处分辞退,他却是丢不起这面子。 “你不是正干的不开心嘛?不干就不干了吧。”
这是不是亲传弟子,在溥淳心中的分量也是不一样的,高志强急成那样,老爷子全当没看见,伸手去抓床边的烟袋。 “老爷子,您可不能这样,如果秦朗真跑了,他这辈子也完了!”
高志强的声音低了下来,殷勤的给溥淳装了一袋烟,低下声音的说道:“老爷子,您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您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
等高志强将烟点着后,溥淳美美的吸了一口,说道:“多大点事啊,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你就说秦朗去别的少管所交流学习不就完了?”
在监狱里呆了近三十年,溥淳对立面的门门道道可是清楚得很,虽然年年都强调年关时要加强警戒,但实际上每到过年的时候,监狱的各项管理都会变得松懈很多。 “哎?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啊?老爷子您说的对,就这么办!”
高志强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少管所关押的,全部都是未成年的少年,他们虽然也要接受一些劳动改造,同时也要学习外面同龄人的知识。 在每年春节前后,各地少管所都会有一些改造先进少年犯学习交流的活动,就像是去年石市少管所的春节联欢晚会,就是由鲁省少管所一起举办的。 而今年昱省少管所已经发来函件,希望石市少管所的一些改造先进分子,能去他们那边做一些交流报告,高志强已经同意了。 秦朗有钢琴的特长,并且都是在少管所内练习的,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看点。 高志强原本打算再过半个月就带秦朗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前往的,眼下秦朗自己跑掉了,高志强也只能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 想了一下这件事的可操作性,高志强说道:“老爷子,就是这法子,我也只能保证十天内不露馅,过了这时间,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溥淳点了点头,说道:“十五天吧,要是十五天内不回,你就说他半路逃跑了,最多就是个处分!”
给高志强出完主意后,溥淳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幅《三君子图》,说道:“行了,这东西你拿去,换点钱照我给你开的药材再买一些!”
听到溥淳的话后,高志强苦笑了起来,看着床上的老人,说道:“老爷子,您这儿的东西,可……可都变卖的差不多了,这……这值得吗?”
别人不知道,但高志强却是心里清楚,这半年多以来,溥淳将这满屋子的古玩尽数变卖了出去,足足卖了一百五十多万元。 在九十年代初期,虽然万元户已经很常见了,但百万元户可是凤毛麟角。 只是这一百多万看着不少,但溥淳所开的那药材单子,却是个无底洞,里面仅是浸泡身体用的一副药就需要四五万块钱,一百多万也就维持了半年多一点。 “我都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要这些钱干嘛?”
溥淳摆了摆手,说道:“志强,虽然我没将你收入门下,但你我好歹也算有些师徒的缘分,日后有可能的话,你要多照顾下秦朗!”
说到这里,溥淳顿了一下,在屋子里四处看看了,接着说道:“志强,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等我老了,这套家具就给你吧,这玩意是好东西,你以后缺钱的时候可以卖掉。”
“唉,我说老爷子,您说这些干嘛啊?还是多保重身体,我去给您煎药……” 高志强叹了口气,这岁月是每个人都无法抵御的杀手,想想自己少儿时,面前这位老人是如何威风,几十年过去,也是风烛残年了。 给老人煎完药,陪着溥淳说了会话之后,高志强回到了所里。 九十年代初期的少管所,制度并不是那么严格,所长责任制的情况下,高志强想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向别人汇报,这事儿操办起来并是不困难。 给当年一起蹲过猫耳洞的一位生死兄弟打了个电话,高志强在值班登记本上做了个备注,然后把手下几个中队长招来开了短会。 豫省少管所要求改造先进分子交流的事情,所里的几个中队长也都知道。 所以当高志强提出要带秦朗先前往豫省一位老战友所在的少管所进行交流,也没什么人提出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至于高志强什么时候带秦朗离开的,管教们也没怎么注意,只是他们不知道,高志强倒是真去豫省了,只不过是找老战友喝酒去了。 在豫省呆了一个星期,高志强还是火急火燎的赶回了石市,当然,他没敢在所里露面,而是躲在了乡下老家,等着秦朗给自己打传呼。 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高大所长并没有过几天,在第十天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秦朗的传呼,连忙开车赶到火车站接上了秦朗。 “臭小子,下次再敢偷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看着穿的人模狗样的秦朗,高志强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囚服扔到了后座,说道:“还不赶紧换掉?”
“谢谢所长!”
秦朗默默的接过了衣服,把身上的夹克衫换掉之后,开口问道:“我师父身体怎么样了?”
“老爷子没事,你以后少惹他生气就行了。”
高志强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秦朗,不由摇了摇头,看这小子那眉头紧皱的模样,想必是没什么收获了。
高志强猜的不错,秦朗此行,的确是一无所获。 从少管所逃出之后,秦朗脱了警服找了地方埋掉之后,就在一处人家“顺”了身衣服和三个小碗,然后步行到了火车站,摆了个地摊。 秦朗的地摊很简单,就是将碗口朝向地面,在三个碗中放一个石子,然后用手变换碗的位置,猜出带石子的碗为赢,猜错为输。 在秦朗的脚下,还踩着一张百元的大钞,看上去很是诱人,俗话说财帛动人心,没多大会,摊子就四周就围上来一圈人。 拿掉了脸上的面具,秦朗看上去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想占他便宜的人并不少,只是下了几把注之后才发现,这孩子的钱并不好赢。 赢了大概有七八十块钱之后,还没等火车站周围的那些地头蛇前来找麻烦,秦朗就收摊离开了,当然,他自己画的那张百元大钞也是必须带走的。 之所以有这么一出,是秦朗和师父的约定,他此行不能用盗门的手法去偷钱,而只能用千门技艺,猜石子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小把戏罢了。 “骗”之一字,其实就是在利用人们贪婪的心理,只是在秦朗面前,那些下注的人,无疑都在给他送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