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课间,陆淼来三班教室,满脸笑容。“孟芜,恭喜,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真实水平!也就林镜不信,这回臭小子肯定长记性了。”
孟芜除了最开始打了声招呼就没再出声。陆淼看着孟芜,“最近竞赛要开始报名了,晚点我把报名表发给你,你填一下。”
孟芜这才抬头瞥了他一眼,“我不参加竞赛。”
“什么?”
陆淼目瞪口呆。孟芜正色道,“我从最开始就没想过要参加数学竞赛,和林镜打赌只是为了打破他的偏见,证明女生也可以,仅此而已。至于竞赛,我没打算走这条路,名额还是留给竞赛班的同学们吧,他们比我更需要这次机会。”
陆淼脸色复杂,劝说几句,但孟芜心意已决。于是他还是尊重孟芜的想法,只是临走之前感慨一句,“可惜了你的天赋。”
孟芜面上不显,礼貌地和陆淼道别,心中讽刺地笑着。天赋。每个领域、每个人都在说她有天赋。这天赋一定是有代价的,不是吗?这一天的课程过去了,孟芜回到家里,按照计划对“零号”进行实验。“零号”要休息了,孟芜温柔地把小鼠放回笼子里,脸色凝重。经过这些天的实验,她得出一个结论,“零号”共情能力和社交能力较弱,情感缺失。孟芜思索片刻,订购了一台DNA测序仪。还好,不贵。只是她有些迷茫,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却又怕自己的猜想成立。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基因实验的产物。她一直信奉的命运若只是实验人员的操控,她的所作所为若只是提线木偶的表演。该怎么办?孟芜迷茫地去拿自己的卢恩,照流程操作之后,虔诚地捏出一块。她轻轻翻开。空白。又是命运吗?是不可改变的命运,是无法避免的命运。孟芜忽然想起青定奶奶,她当时所暗示的关于命运的话语。她不顾天色已晚,换好衣服便坐上了去青定古镇的出租车。等她到了,天已经彻底黑了。古镇的夜晚灯火通明,还有免费的演出,一直有不少游人在其中。走在主干路上,周围充斥着热闹的音乐、闪烁的灯光、飘荡的肉香、游人的嬉笑,和古朴的建筑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感觉。孟芜一个人走在古镇的路上,恍惚之间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她回忆着上次的路线,机械地行走、拐弯。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或是回忆着什么。孟芜看到熟悉的古建筑和巷子口,环视四周,没人注意这边,她悄悄走了进去。把所有的喧嚣都留在身后,一步一步深入漆黑和死寂。巷子里没有路灯,上次白天时进入都很昏暗,更别说现在的黑夜了。孟芜甚至看不清地面上有没有障碍物,偶尔踩到酥脆的枯叶或是踢飞石头。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着。借着树叶缝隙里少有的月光,孟芜辨认出墙壁上的红色涂鸦。她稳稳地站好,像上次一样,数着自己的呼吸缓步前行。四百八十三步。旁边依然是高高的墙壁,完全没有院落的影子,前方一片幽深的漆黑。孟芜眼神晦暗,从口袋里摸出小型的强光手电筒,她半眯着眼睛,按动开关。面前几十米的位置,已经是古镇高大的外城墙,巷子两边只有围墙和枯藤。她转身往外走,一言不发。孟芜走出巷子,重新回到热闹的人群之中,却始终觉得周围的吵闹似乎都隔着一层膜。她在烧烤店里买了一把肉串,几口吃掉,一转身,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季元?”
季元正在观察一个被围栏保护的大鼎文物,听见孟芜的声音也惊讶地看过来。“这个鼎上面的花纹很有价值,我来看看。”
“我馋他家肉串了。”
她挥了挥手中的烧烤,只瞅了一眼大鼎就移开目光。孟芜上下打量了季元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身后衣服下摆蹭到的墙灰和枯叶碎渣。她略微点头,“你衣服后面有点脏了。”
在季元的注视下,她轻轻掸了两下,状似不经意的样子提起,“你去看青定奶奶没?”
季元表情僵了一下,摇摇头。孟芜注意到了人不自然的反应,“我刚去看她了。”
季元似乎有点惊讶,又有点急切,尽力压制声音,“是吗?”
孟芜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今天很不对劲,没说几句话就急着让我走。我出来之后刚走几步,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
季元的脸上已经带上点惊恐,孟芜这才继续,嗓音低沉沙哑,“院子不见了,那里只有城墙了。”
季元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孟芜“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的,被吓到了吧?我还没去呢,一会儿买点东西,咱们一起去看她?”
季元连连摇头,甚至拒绝了一起吃饭的邀请,很快就走了。他罕见地没有保持优雅的做派,大步流星的走着,衣服后摆随风鼓起。孟芜目送季元离开,笑着摇头,笑容却逐渐收敛,最后满脸严肃。青定奶奶到底是什么人?上次见他们又有什么目的?孟芜没急着回家,在古镇里随意逛着,专门挑那种在巷子里偏远地方的小店,一看就是镇子里的“土著”用自己家的老屋开了店。她坐在一个破屋子的院里,这里是卖手工面塑的,可以自己DIY,也可以定制。一个看着挺憨厚的小伙子坐在孟芜对面,“您想定制一个什么样的面塑?”
孟芜淡淡地笑着,“可以捏人像吗?我想送给朋友。”
小伙子点点头,“您有照片吗?”
孟芜像是在思考,停顿一阵,“没有,我可以直接描述她的长相吗?”
小伙子有点为难。孟芜垂眸,似乎满脸忧伤,“那是我朋友的奶奶,已经所以我没有照片,我朋友和她奶奶很亲,快过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个面塑作为礼物。要是不能做的话就算了。”
她失望地站起身,正要离开,却被小伙子叫住,“等等。我试试吧。”
他取了面团捏出基础的脸型,解释道,“我从来没这样做过,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多担待。”
孟芜看着他捏,两个人随便闲聊些关于古镇、关于非遗手艺、关于学徒生活、关于童年等等话题。孟芜偶尔纠正一些面容上的细节,例如鼻子矮一点,眼睛大一点之类的要求。“白色的长头发,是盘起来的,用的是浅色的簪子。”
孟芜给小伙子描述着发型,指着一侧的耳后,“这边留一点碎发。”
小伙子做完整个脑袋,拿起来仔细端详着,“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等孟芜回答,小伙子忽然愣住了,手一松,面塑脑袋掉到桌子上,压扁了一点脸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