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正在专心装裱一幅古画,手上动作不停,“新来的工作助理?门口有椅子,麻烦等我一下。”
孟芜盯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季元没听到回应,停下手中的工作,侧头看向门口,也愣住了,“孟芜?”
孟芜勾了下嘴角,语气怪异,“季老师?”
季元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叫什么季老师,听着太别扭了。”
孟芜眼角泛起笑意,“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这样穿了,憋死我了。”
季元看着她罕见的乖巧搭配,轻笑了一声,“那孟芜小助理,先坐那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他继续认真地完成工作。孟芜回身关上门,随意地坐下,摸出手机,打开一个特别的软件开始聊天,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川乌:花烛?早上那个PTSD患者还在找医生吗?】【花烛:还在,他要求高,一般人满足不了。】【川乌:有身份信息吗?叫什么名字?】【花烛:设置了保密,不过我能看到,我给你查查,等一下哈。】孟芜的指甲轻轻敲在手机壳上,抬头看着专心工作的季元,脸色复杂。【花烛:查到了。】【花烛:季元。】【川乌:好,我接了。】【花烛:老大,您不问问价格?还有要求什么的?】【川乌:不用,走了。】孟芜关闭软件,手肘抵在大腿上,弯着腰,手心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季元。季元被盯得不自在起来,稍微转动了身体,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一会儿,他把古画拿起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桌上散落的工具。孟芜意识到这似乎应该是助理的工作,起身想要帮忙。季元看了她一眼,“你来这不是真的要干助理的活的,趁这个机会多学点实践经验才是重要的。”
他继续整理着,本来季元的手指就修长好看,现在更显得优雅。孟芜不是手控,但仍感觉有些触动内心——这么好看的手,如果能做成标本就好了。在骨节处平整的取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永久地保存——供她观赏。季元整理好,坐在孟芜旁边,桌上是他的那个大保温杯,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茶水。他抿了两口,“我这没有茶具,也没有多余的杯子,明天来的时候自己带瓶水。”
孟芜点了点头,好奇发问,“你怎么突然招助理了?”
季元侧着头,不让孟芜观察到他的表情,“最近我有点事,每天只有上午来——你也是,上午来半天就可以了,不用跟着别人学。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孟芜忍住了想要问“有什么事”的想法。在别人没有表现出想要诉说的时候,打探私人隐私是孟芜很不喜欢的行为。她垂眸点头,“好。”
季元这才转过头来看她,“我给你推荐的那几本书,看到哪了?”
孟芜如实回答,“看完了。”
季元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惊讶,“全部看完了?”
孟芜摸了摸鼻子,“是啊。”
季元抿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类似“注意身体,别这么累”的关心话语,但最后只是略微点头,表情平淡,“那一会儿直接跟着我开始干活就行。今天先就在旁边看。”
他想到了什么,“你两个小时就能学会一首古琴曲,学习能力应该挺强的。”
孟芜却不自在起来,“其实……我只是完全模仿别人的动作,算不上学会。”
季元却好像有些惊喜,“只是模仿动作?没学过乐理之类的?”
孟芜点了点头。季元的眼中是惜才的欣慰和喜悦,“那更好了,模仿能力这么强。”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判断,“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说完他垂眸,盖住了眼中隐约流露的落寞,“可惜我不能修复医书,不然你不用受这个累自己学的。”
孟芜毫不在意,“没事,多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
休息时间结束了,季元带着孟芜回到工作台前,把孟芜安置在一个最佳观摩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手部动作。他从身后的柜子上取下一本古籍,放在台子上,细致地检查一边之后,逐页拍照。“你修复自己的书的话,检查破损情况便于拟定修复方法就可以了。”
这本书的破损程度并不严重,工作量不大。季元拿起一旁的铅笔,在书页的右下角标好页码,然后取出剪刀,轻轻剪开之前用来装订书页的棉线,再小心地拆掉书钉。他带着孟芜到旁边的架子上,选取与原书页颜色最相近的竹纸,回到工作台前。季元先把塑料布垫在桌上,再把书页背面朝上放好。这页没有什么大破损,只有一些小的虫洞。季元拿起毛笔,再虫眼周围刷上调配好的浆水,把撕好的竹纸轻轻按上去,然后慢慢撕下。他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周围,使补的纸跟原来的洞差不多大小。他补好一个洞,直起身喘了口气,给孟芜解释道,“竹纸使用之前要先把四周撕一下,露出毛边。”
孟芜快速反应过来,接下去,说出正确答案,“是为了对书页的纹路。”
季元赞许地点头,又拿起毛笔,沾取浆水,“太多了竹纸会软,太少了会脱落。刷浆水的量要把握好。”
孟芜专心致志地盯着季元的手,他轻轻在书页另一个虫眼周围刷上浆水,重复之前的操作。这张书页只剩下一个虫眼了,季元抬头看向孟芜,“学会了吗?”
孟芜点点头。季元让开自己的位置,“过来试试。”
孟芜抿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站在了季元原本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她回忆着季元的动作,一分一毫都不敢差,浆水沾取和刷的量恰到好处,只是用镊子清理多余的竹纸时,因为动作太小,废了些力气和时间。季元打量着最后的成果,浅浅地笑着,“做得很棒。”
孟芜本来也跟着微笑起来,季元一句“果然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却让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之后的修复稍微有些复杂,孟芜便一直在旁边观看,季元也没再让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