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年轻医生瞬间避开目光，为了掩饰尴尬，他侧过头去，静静地看向床旁边设备上的文字信息。盯了一阵，他眨眨眼睛，目光飘向床上的周拾晏。在大家正七嘴八舌交谈地时候，周拾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没有人注意到他。除了现在的年轻医生。他故意惊呼一声，表现得像是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医生以为他又要为难孟芜，瞪了他一眼。其他医生们也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年轻医生表情无辜，示意自己没有坏心思，又摊开双手，指向病床上双眼关闭着的周拾晏。范医生瞪大了眼睛——周拾晏刚才还精神抖擞，怎么突然睡着了，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昏迷了？孟芜瞟了一眼，面上依然毫无表情，她淡定地去注意周拾晏的呼吸，确定他只是单纯的睡觉，就垂下眼皮，慵懒地移开目光，看戏一般瞧着那些惊慌的医生。也不怪医生们着急，周拾晏的病症很特别，目前又没有什么直接对症的药物或者治疗方案，大家都在试图研究治疗方法，孟芜这突然带来药物，他们自然是格外重视的。如果周拾晏治疗成功，每个人都很好奇药物的成分和孟芜的水平，他们这一群主任医师都没研究出来的问题，竟然能被一个十八岁还没有上大学的女生解决。虽然大家不想承认，但若是结果如此，便只能接受，还得感叹一句“青出于蓝胜于蓝”或者“长江后浪推前浪”，诸如此类的话语。周拾晏是在他们医院治好的，如果孟芜能答应，周拾晏的案例将会作为宣传材料，而孟芜自然可以混个名誉上的职位。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各种采访和交流是少不了的，如果留不下孟芜，根本没有人能出这个头。但若是失败，还得看周拾晏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只是没有效果还好，已经是最简单最安全的结局了，大家只需要当作这一天的事情没有发生，继续正常治疗周拾晏就可以了。若是出现不良反应，那就麻烦一些了。不仅要想办法治疗消除这些反应，还得照顾周拾晏原有的病情不能发展，作为住院部看管不利的工作失误更是少不了批评和处罚。所以屋子里唯一一个护士看着周拾晏现在的样子，脸色苍白，睫毛颤抖，眼神中满是急切、关怀、担心和焦虑，看着快要哭出来了。若是更严重，比如周拾晏彻底陷入了昏迷——他本来就是大脑损伤，如果治疗失败发生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如果周拾晏死亡，大家想都不敢想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周拾晏不能死在他们的医院里，不能死在这间病房里。那个护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立刻冲到周拾晏的病床旁边，双手轻拍周拾晏的肩膀，已经开始呼叫。周拾晏毫无反应，护士的脸色更苍白难看了一点，试着几次不同的方法，都没有唤醒周拾晏。这时候，范医生以及带着之前治疗时使用的药剂回来了，急匆匆地递给护士。孟芜正漫不经心地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针尖已经马上就要戳到周拾晏的皮肤了。孟芜瞪大眼睛，突然喝道，“停下！”
护士手中的动作一顿，捏着针管便要回头看孟芜。没想到，孟芜直接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针管，“什么药？”
范医生虽然不满孟芜阻碍正常治疗的行为，但还是耐心地解答了，药物成分、机理等一一告知。孟芜认真地听着，手中把玩着刚才的针管，偶尔点点头，或是盯着范医生的眼睛，示意自己在听，然后便没有其他的行为了。范医生快速地讲完了这些，孟芜随手把药剂推出来，针管抛向黄色的医疗废物箱。稳稳投入。她一挑眉毛，看着又帅又飒，掀起眼皮看着屋子里的人。孟芜扫视屋子里的人，语气严肃，“你们确认过我注射药剂的成分和剂量吗？询问过禁忌吗？自作主张地注射常规药物，出事了谁负责？”
年轻医生面露不悦，屋子里都是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的医生，被人——甚至还是个没上大学的小孩子用这种语气质问，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你妨碍急救治疗，若是延误了患者的病情，你能负责吗？”
孟芜侧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她抬起胳膊，瞟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慢条斯理的，完全看不出着急的样子。就仿佛病床上现在躺着的，状态未知的男生不是她的家人一样。孟芜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快速的语速中夹杂着一点可以轻易察觉的不耐烦，“十分钟。”
“什么？”
孟芜略微皱眉，眼神中染上更多的烦躁和不耐，“十分钟，他会醒来。”
在场的医生都有些惊讶，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拾晏和他身旁的仪器。设备上显示周拾晏现在生命体征稳定且正常，但他昏迷不醒也是事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九分五十秒了，周拾晏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年轻医生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生动，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刚说出一个字，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响声。年轻医生的嘴停顿在半张的状态下，没来得及说出下一个字，只好尴尬地闭上，回头去看病床。周拾晏坐在病床上，手中还握着自己的被子，在大家的注视中，眼神里充满迷茫和呆滞。“这是什么情况？”
他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孟芜半合上眼眸，在遮盖住的部分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她忍不住舔自己的牙，发出烦躁的“啧”的一声，像是无可奈何地解释，语气懒洋洋的，“大概是——”她恶趣味地停顿着，直到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才缓缓开口，“没睡醒。”
像是印证孟芜的话，周拾晏刚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周拾晏，周拾晏瞪大眼睛，充满尴尬和窘迫。立刻闭上了嘴，捏着被子又躺回枕头上。被子里的身体努力撑起被子，直到遮挡住所有人投射过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