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怡没想到赵御辰竟会将话说到这种地步,就算他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自己,可对他来说,她却是他的妃,他的妻,他名正言也顺的女人。如今对方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丫头如此侮辱她的存在,这让她如何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圣帝,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白卿卿只是一介草民……”“怡妃,你来昭阳宫,究竟所为何事?”
柳香怡没想到对方突然转换话题,她不敢怠慢,软糯答道:“臣妾听闻圣帝回宫,所以前来给圣帝请安。”
“那么你可知皇上生病的事?”
“呃……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何我回宫之时,并没有在鸣和宫看到你的身影?”
“这……”柳香怡满心满脑关心的都是赵御辰的消息,至于那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皇帝,她根本连问都懒得问。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会大度到,对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生出好感的。就算赵睿是当今天子那又如何,一旦被她得到机会怀上圣帝的骨肉,赵睿就会成为一步死棋,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当然,这番话她自然不敢当着赵御辰的面说出口。所以面对对方的责问,她只能小心赔不是,说自己没尽到做母妃的责任,连小皇帝生病了都没能及时关心抚慰。心底则将赵睿骂了个半死,那死小孩表面看着温吞无害,却是个不好招惹的小阴谋家。她也曾想过从赵睿身上下手,讨好对方,再利用他接近圣帝。结果那赵睿每次面对她的刻意讨好,都会摆出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死人样子。以至于她对那个小贱种越来越没好感,也更加坚定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从赵御辰身上偷种的信心。这时,明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他轻声唤了一句:“七爷……”赵御辰和明昊在一起相识多年,自然看得出明昊这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他抬手打发了柳香怡和殿内的太监及宫娥,明昊这才压低声音道:“七爷,凤阳那边似乎出了状况,九爷不见了。”
赵御辰眉头一皱,“可探查到他的下落?”
明昊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属下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他的消息,未果。”
“哼!看来这不安份的家伙,在凤阳困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开始行动了么?”
说完,又抬头对明昊道:“记得将大局控制好,老九那家伙精明着呢,他既然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七爷放心,大局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会出大乱子的。”
“嗯!继续追查老九的踪迹,说不定,他已经进了京城了。”
“是!”
与此同时,来到鸣和宫的白卿卿,却将满颗心思全都放到了小皇帝赵睿的身上。对于这失而复得的儿子,她心底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滋味。既想在短时间内得到儿子对自己的认同,又怕过于冲动的行为会把儿子给吓个好歹。对世人来说,苏若晴已经是个死人,没人会相信灵魂转生这种事,她也没办法对小皇帝说,她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白姊姊……”软软糯糯的嗓音在白卿卿耳边响起,使得她原本迷乱的意识,立刻被小皇帝给拉回了现实。“他们都说是你医好了父皇的眼疾,可是在朕看来,白姊姊如此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却能有这么厉害的医术,着实令朕感到惊奇。不知白姊姊几岁习医,师承何处?”
到底是受过皇家太傅正规教导出来的皇嗣血脉,即使小皇帝今年只有六岁,却因为所身处的位置与旁人不同,字里行间中不得不染上几分成熟和世故。白卿卿可以对天底下所有的人没耐心,却唯独舍不得对自己的儿子没耐心。她投给小皇帝一记温柔无害的笑容,轻声答道:“我师父名叫莫守德,在我十二岁那年,他正式教我学习医术,宜今为止,我一共学了六年。”
“白姊姊好真有本事,只学了六年,就比皇宫里那些行医几十年的御医都要厉害。”
白卿卿笑道:“皇上不是更有本事,只有六岁而已,就已经登上皇位,指点天下江山了。”
这个话题让小皇帝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可是朕并不喜欢做皇帝。”
白卿卿心头一紧,“为何?”
“因为做皇帝一点都不好玩,每天有学不完的课业,批不完的奏折,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监视掌控,稍微做错了事,就会被一大群人指责。最让朕不开心的就是,自从朕做了皇帝,父皇就搬离皇宫,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
说完,小皇帝委委屈屈地垂下头,嘟起粉润的小嘴,就像个得不到大人肯定的别扭孩子,哀声叙诉着心中的不满。不知是白卿卿长得过于和善,还是小皇帝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亲切的母爱。刚刚这番话,他对着旁人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可对于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白姊姊,他却是不由自主地信任着、依赖着。无形之中,就把积压在心底多时的想法给说了出来。从小到大,他的记忆里只有父皇,并无母后。李大总管曾告诉过他,他的母后,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已经去世了。别看他只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生活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多多少少也从旁人口中听闻一些关于他母后的传言。父皇曾怀疑母后对他感情不贞,以为他是他母后和九叔生下的私生子。母后为表对父皇忠心,一气之下结束自己的性命,父皇痛失母后,悲痛欲绝,哭瞎了一双眼睛。当然,这些宫闱秘闻他并不敢直接去向父皇求证,所以这些年来,他只能将母后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偶尔看到那些大臣家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时,才会偷偷怀念一下自己那没见过面的母后。白卿卿闻得此言,一颗心顿时揪成一团。她当然知道皇帝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更何况她的睿儿今年才只有六岁。普通人家六岁的小孩子,正是爱玩爱闹,享受父母关心疼爱的年纪。可她的睿儿却每天被束缚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听朝中大臣讲一些他可能根本就听不懂的国家大事,还要被这样或那样的条例所约束。这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都是你爹不好,那个位置分明就是他的责任,可他却将属于自己的责任丢给别人去承担,要我说,这世上最自私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白卿卿这番话里带着对赵御辰的诸多怨气,这不仅仅是为了儿子抱打不平,就连她当年所受的种种委屈,也全都包括在内了。“不要这样说父皇,其实他也不容易,当年他为了母后,不小心伤了自己的眼睛,这份苦,旁人根本就无法去替他承担。”
小皇帝急忙为自己的父亲辩解,生怕眼前这个让他很喜欢的白姊姊会对父皇心生成见。“你父皇那样对你,你也不生气么?”
小皇帝摇了摇头,“自然不气。父皇虽然很严厉,可他是真心疼朕的。就是他平日里总是不愿意回宫,让朕心中甚是想念。”
“所以皇上逼于无奈,才用生病这么老套的方式,引诱你父皇回宫?”
“嗯。”
那一刻,白卿卿被小皇帝那可怜的眼神和软糯的语气给撩拨得心头一颤,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母爱也在瞬间泛滥成灾。虽然她将过错全都归罪到赵御辰的身上,可换个角度试问自己,这六年来,她又何尝对儿子尽过母亲的责任?一个人躲在远隔京城千里的临安,像个不敢面对现实的驼鸟一样封闭自己的心。但凡她再多长个心眼,留意一下当今皇帝究竟姓甚名谁,也不至于让宝贝儿子一个人孤伶伶的生活在诺大的皇宫中独自受苦。如果说赵御辰不是一个好父亲的话,那么,她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母亲。想到这里,白卿卿心底被满满的愧疚所取代,恨不能在一夜之间,将积压了整整六年的母爱全部施加在小皇帝的身上。夜色渐深,到了小皇帝入寝的时间。白卿卿亲自给小皇帝熬了药,又细心地给小皇帝更衣洗漱,像天底下所有母亲照顾自己儿子那样,侍候着小皇帝躺在床上哄着他入睡。“白姊姊……”临睡前,小皇帝迷迷糊糊轻唤着她,“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你很像我娘。如果……你是我娘就好了……”那一刻,白卿卿的眼眶顿时湿了。而躺在床上的小皇帝,也在说完这句话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白卿卿隔着被子,紧紧抓着小皇帝那软软嫩嫩的小手,她的儿子刚刚亲口对她说,如果……她是他娘就好了。睿儿,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你娘。虽然我换了一副身体,可是这副身体里的灵魂,却是你的亲娘。这六年来,娘无时无刻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到睿儿没有死,梦到睿儿长大成人。娘真的以为那样的画面只会出现在梦中,没想到老天怜我,有生之年,竟真的让娘又看到了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