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闹事不成,还赔了十两银子?”
上首的男子面色阴沉,只听说话的语气便知他心情很是不愉。刚刚在五福村菜铺闹事的几个男子跪了一地。为首的人道:“少爷,是小人思虑不周,没有提前打听清楚那林家的情况,请少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这次定将事情办妥。”
男子将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扔,碎片四飞,跪着的几人眼见瓷片即将砸到自己身上,但也不敢躲开。“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我早说了,盯死了田家人,万不能让他变卖家产跑了,结果你们一群蠢货,竟让他们一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跑了。田家跑了,接了田家烂摊子的人你们也没办法收拾,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着你们能有什么用。夏飞,把他们统统送去郓城的煤窑做苦力。还有,拿了我爹的帖子去县衙,让县令把林家人都给我送来。”
跪在地上的几人听说主子要将他们送去煤窑做苦力,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少爷,求您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这次定能将林家人全部抓来府里。”
当少爷的小厮是整个府里最轻松体面的工作,即便有时得忍耐一下少爷的坏脾气,但这比起做苦力,可不知轻松到哪里去了,他们自是不想走,立马开始磕头求饶。夏飞恭敬的将正在气头上的少爷送走,这才冷声道:“你们大多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其中有些人也算是陪着少爷长大,少爷的性子你们该是知道的。现在少爷还只遣了你们几人去邺城,再纠缠下去,彻底惹怒少爷,万一将你们全家都送去邺城,也不是不可能。”
夏飞这话一出,求饶的几人立马都安静了。现在家人好歹还在府里,哪天在主子面前立个功求个赏,兴许还有回京城伺候的一天呢。若真是累计全家,那才叫鸡飞蛋打。找人将他们送走,夏飞又安排了几个歌姬舞姬去主院伺候着,这才带了老爷的帖子去了县衙。“吏部左侍郎夏彬大人的帖子?快将人请进来。”
李知县看到帖子只觉诧异,之前从未听到任何风声说夏彬大人会来洛县。夏大人的名帖怎么会出现在洛县,难不成是他的额家眷?想到此,李知县心里乐开了花。今年便是三年一大考,似他这等七品知县,只要能有中上考绩,再加上有府城的长官举荐官位,吏部一般都不会为难,稍微抬抬手,这事儿便过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定要卯足了劲儿,好好的款待手持夏侍郎名帖的客人,以便给夏侍郎留下一个好印象。似今天这样的事情,夏飞以前似乎没少做过,见到李知县后先行礼,后提要求,一趟流程可称得上是行云流水。“小人夏飞见过大人。小人乃是夏大人府上的一名小厮,今日登门乃是有件事想要请大人帮忙。我家少爷路经洛县,不想却与一户农家起了冲突。现那农户还纠结同伙,不仅讹了我们府上下人的银钱,甚至还将我们的人打骂一通。此事既然是发生在洛县地界,我们少爷认为此事还是交由父母官处理比较好,因而小人便持了我家老爷的名帖前来叨扰,还请大人见谅。”
李知县一听简直大怒,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吏部侍郎府上的人,这是要断了他的大好前程吗?“这位小哥,我竟不知我的治下竟有如此刁民,胆敢做出这等事情来。请你放心,我定会严查此事,给夏公子一个交代。”
夏飞态度恭敬,但说话却颇为强势:“大人客气,交代就不必了,我家少爷希望,能够将这户人家带回府上,好生沟通一番。”
李知县为官近六载,大小也算个人精。他先时暴怒,并没有细想此事。但现在听夏飞这么一说,便知这事儿十有八九不是所谓“农户”的错。以他对京里富贵公子的常规判断,如果真把这户人家交给夏家人,那估计就是凶多吉少了。他歉疚道:“夏公子乃是咱们洛县的贵客,被刁民冲撞本就是本官的失职,如何好再劳烦夏公子亲自来处理这等小事。请这位小哥转告夏公子,本官一定会严惩那些刁民,为夏公子出一口恶气。另外,本官明日将在五味楼略备薄酒一杯,算是为夏公子赔罪,还请夏公子赏光。”
夏飞不接这话,转而问道:“不知大人在洛县任官几载,对京里的消息可还知晓?”
李知县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如实答道:“本官来洛县已经五年有余。”
“那大人对京里的事情可能并不知情,不如就由小人来为您说上一说。现任吏部尚书今年六十有九,他已几次跟皇上递折子请辞,据可靠消息,吏部尚书明年就会荣退,而明年就有新的吏部尚书上任。京里还有一件喜事,陛下去年末喜得龙儿。时隔十年再得一子,陛下喜不自胜,将八皇子的生母连升两级,封为惠妃,对惠妃的娘家也是常有赏赐。而惠妃正是我家老爷的长女。”
说完这两个消息后,夏飞笑道:“大人,我家少爷希望能在今天下午亲自与那农户一家沟通一番,不知可否。”
这夏飞就差摆明了说,现在夏家圣眷正浓,明年夏侍郎转任尚书乃是十拿九稳,识相点的,就赶紧将人交出来。李知县听完,后背顿时冒出白汗:看来那户农家他是护不住了。即便他拼了前途不要,也没那个实力跟夏家作对。再开口时,李知县谨慎了很多:“不知与夏公子起冲突的那家人是谁,我这就让衙役将人传唤过来。”
夏飞见李知县松口,笑得更是殷勤:“大人,与我家少爷起冲突的,乃是五福村菜铺的林家。”
谁?林家?五福村菜铺?那不是林依婉家吗?那林姑娘不是还在家里养伤,怎么会跟夏公子起冲突?还有,林家现在在洛县可谓是烈火烹油,如果在这个档口林家出事了,他要如何安抚民情?李知县算是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