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婉一夜没睡,辗转至天明。窦大夫一早来给她把脉时,被她的脸色给吓着了:“这是怎么回事?”
“窦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出宫。”
林依婉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提出了请求:“我家跟夏家的官司眼看着就要真正开始了,我想出宫去陪着他们。我现在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不如让我出宫去养身体吧。我保证出宫之后也会很乖,绝不会乱跑。”
如果有自由的可能,谁又愿意安分的当一只笼中鸟呢?最起码林依婉是不愿意的。她之前听窦大夫的安排在宫里养身体,一则是还得继续给皇上提供解药,二则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确实虚弱,离不开窦大夫。但现在皇上已经没有大碍,而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正常,原本虚脱的身体慢慢又有了力量,她觉得是时候出宫了。窦大夫听得这话眉头一皱::“病人就得安心听话,你整天这样胡思乱想、彻夜不眠,何时才能养好身体。你可知道昨晚熬的夜,可能会让我前两天的功夫全部白费。”
林依婉自知理亏,低下了头不敢看人,但却还是不改口:“窦大夫,我觉得如果我出宫跟家人待在一起的话,肯定会睡得很好的。”
窦大夫心知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才让这个姑娘如此反常。他不再接这话,而是专心给林依婉把脉:“吃完药后要再扎几针。”
“好的,那……”林依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闭嘴,万一只顾着和你说话扎错了穴位,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无奈,她只得讪讪闭嘴。吃完药后窦大夫几针下去,林依婉的眼睛缓慢闭上,再也不说话了。“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你就老实睡觉吧。”
林依婉因为身体特殊,不管是安神药还是各类熏香对她而言都难起作用,每次只能通过扎针刺激穴位来让她酣睡。将喋喋不休的嘴堵上以后,窦大夫将崔嬷嬷叫了出来问:“昨日发生什么事情了?”
崔嬷嬷不敢隐瞒,连忙回:“昨日跟以往一样,并无异样。只有一点,老奴带着姑娘去碧烟阁散心,不想却在去的路上碰上了后宫的娘娘们。但也没发生什么冲突,只淑妃问了姑娘几句话,别的就没什么了。”
窦大夫断定,林丫头的变化肯定就是因这件事而起。可能是因为淑妃说了什么话,也可能是谁做了什么表情,让丫头觉得不对劲。女人间的弯弯绕绕他是不懂,但这宫里却是有人懂。窦大夫扔下崔嬷嬷后就往东面的竹林走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恒隆帝。恒隆帝一身黛青常服,衣服上连龙纹也没有,只在袖口和胸襟绣了一些祥云,远远瞧着是真的不像一个皇帝。他听到动静回头来看,发现来人并不是他所等的那个:“小叔叔,怎么是您过来了。”
这时候小叔叔应该给依婉把过脉,然后去药芦了才是。“怎么不能是我?”
窦大夫走过来没好气道:“只能是我,没别人。”
恒隆帝何其敏锐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依婉呢,她怎么了,身体又出问题了吗?”
照理来说不该啊,她已经几天没有添新伤口了,而且瞧着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这难道不是身体要痊愈的征兆么?窦大夫:“她的身子略好了一些,我便趁着这个机会下了猛药,让她睡个两天,正好吸收药效。”
恒隆帝闻言松了口气,没有出问题就好。窦大夫问:“皇上,林丫头经过几次猛药的调理,身子应该就能恢复个八九不离十,介时我就要带着她出宫了。”
“出宫?”
恒隆帝一脸吃惊,仿佛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对啊,她家人都在宫外等着你,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她现在就该跟她的家人待在一起,哪里会分离这么久。”
“可是,我……”我想将她留在宫里,留在我身边。这话虽没说出来,窦大夫却猜了出来。“你想将她留下来?以什么身份留下来,纳入后宫,让她成为你的众多女人之一。”
“不是,我绝没有这么想。”
听到这话,恒隆帝难得涨红了脸。窦大夫心说,幸亏你没这么想,不然我肚里可是有不少话在等着你。恒隆帝看着远方的天空,突然惆怅起来。“小叔叔,我最近时常想起母妃来。我的母妃是威远大将军的独女,从出生便享尽荣宠,但也是因为这个身份,她不得不入宫来成为父皇的妃子。父皇将她收入后宫,却又嫌弃她自小在边关长大,不如京里姑娘柔美,又担心她有一身武艺,对自己而言太过危险,因而一直不喜欢她。好在我母妃心地开阔,便是无宠也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可我始终记得母妃无数次看着宫墙,眼里满是惆怅。我曾听她醉酒后跟奶娘说她自小的理想便是仗剑走天涯,当一个人人敬佩的女侠,可天意弄人,却让她被这丈高的宫墙困住了翅膀。如果,如果当日父皇遇刺的时候,我没有扑上去该多好啊。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将自己送入刺客的剑下,母妃就绝不会为了救我而冲出去,她还能好好的活着。没了这救驾之功,我可能没办法被父皇待在身边亲自教养,我可能也没办法荣登宝座,成为这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但我会有一个爱我的母亲。待父皇百年之后,我就能接母妃出宫,让她重见外面的天地。那时如果她还提得起剑,她一样可以当个仗剑走天涯的女侠。”
说到这里,恒隆帝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的幼年时期可称得上是顺风顺水,出身尊贵,即便母亲不受宠,但因为外祖手握重兵,宫里也无人敢怠慢他,母妃无心争宠,便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陪伴他上,陪他读书习字,陪他骑马射箭,亲自教导他。他比所有兄弟都生活的更幸福。如果他没有在十岁那年失去母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