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杀了谁(1 / 1)

啊这。

  除了虞柠,所有人和鬼都十分迷惑地看着地上那具了无生气——本来也没什么生气——的干尸,本来好端端地说着话,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所以凶手是谁?”

薛尉焦急地问,“就差那两三个字了吗?它好歹把话说完再走啊。”

  很好。

  虞柠心说这也是她看电视时无数次思考过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先说凶手的名字呢?!

  不过鉴于这一点暂且帮到了她,她这次就不吐槽了。

  “柠柠,”这莫名的一幕再加上好友连日来的奇怪表现,刘嘉卉不由得严肃道,“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啊?”

  虞柠当场装傻充愣,“是说这家伙?”

  “其实我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地随便试试,”她沉思道,“寻思着它那样子可能随便再说几个字就玩完,没想到真被我得手了噢。啧,这年头的干尸体力真不行。”

  “原来如此吗。”

白曜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确实挺合理。”

  薛尉:“……不要信啊!!”

  眼前俩人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绝望了,他对这个只有自己是正常人的世界绝望了。

  “算了吧,这种事不重要。”

白曜直率道,“既然虞柠同学不想说,也用不着非得强求。而且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场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说着,他看向虞柠,神情间是全无保留的信赖,“反正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只要互相信任就好了,对吧?”

  哪怕身处这样危险阴暗的环境里,他眼中的笑意依然没有染上一丁点阴影。对当前状况的担忧是难免,但他无疑坚信着他们终究可以脱离困境。

  虞柠暗自在心里撇撇嘴。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她其实觉得对方有点可怕。

  “当然了。”

她也笑起来,“既然东西到手了,先走着试试看吧。”

  ——慢着,等等。

  虞柠抬眼就看见杰克站在几人身后,用大拇指横着往自己脖子上一划拉,仿佛在问她:亲,要灭口吗?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离开这栋迷宫似的房子,但也不止于此。

  “期间要是能发现一点线索就好了,”白曜思索道,“我总感觉这事不会那么顺利地就结束……而且等回去也更方便向上面反应咱们遇到的情况。”

  小伙子直觉很准啊。

  “这个的话,”虞柠转身走到与之前一样的位置,拿起了那本标记有房屋主人名字的电话簿,“我有点头绪。”

  其他人看到那团脏污得只剩姓氏的方块字,立时神色各异。

  虽然现在的人们已经不使用以前的文字了,但学校里还是专门设立有一门前代语言课程的,毕竟当在野外遇到鬼怪时,多一条情报就是多一点生存的希望——总不可能指望能用通用语看懂那些古早年代留下的痕迹。

  “佐伯?”

刘嘉卉眨巴眨巴眼,神情有些费解,“有一点耳熟……”

  “我也感觉。”

薛尉使劲摸自己下巴,“好怪啊,在哪儿听过来着?”

  “……有部电影。”

  白曜回忆半天,最后说道:“当初很有名。”

  “那家人姓佐伯,丈夫怀疑妻子出轨,就杀死了妻儿还有家里的宠物,最后被妻子的怨灵反杀。”

他的神色渐渐凝重下来,“但是那座房子也成了妻子——我记得是叫伽椰子——怨念的集合产物,凡是踏进房子的人都会死于怨灵的追杀,并且自己死后也会变成……嗯,可以理解成伥鬼吧。”

  想不起来也正常。

  《咒怨》对她来说都算老电影了,在这个时代更是几十年前的古董,最多不过在教科书上记了寥寥一两笔。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和教训尚且背不过来,有几个人能将一部电影记得清清楚楚,还在它本不应出现的地方迅速将其联系起来呢。

  虞柠突然注意到一个刚才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那具在她操作下唐突去世的干尸在咽气前,同样倒在地上的干瘪右手竟然保持住了食指抻直、其他手指弯曲的动作。而他所指方向的尽头——是一颗从餐桌上滚落在地的、落满了灰尘的陈年柠檬。

  虞柠:“………………”

  神经病啊!她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这合理吗?!

  趁三个同学还在讨论,她悄悄走到那边去,用脚尖踢开那颗柠檬,让它骨碌碌滚到了房屋角落。然后她左右看过一圈,果断用最近的座机听筒代替了柠檬原先所在的位置。

  完美。

  主打的就是一个凶手嫁祸。

  离他们停下来交谈还不过短短几分钟,刘嘉卉和薛尉的脸色已经比先前还要难看了,后者迟疑道:“那,那咱们现在真的有逃跑的必要吗?”

  “反正也是被追杀到天涯海角,”薛尉说,“不如……找找源头的解决办法。”

  白曜同样拿不定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说,“外面总比这里安全一些——如果能联系得上巴别塔就更好了。”

  他没有说,虞柠也没有说,依据咒怨的设定,伽椰子是无解的。

  这无异于为另外两人保留了一丝微妙的希望,而他在言谈间仍确认着虞柠扔过来的那个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根横竖交叉的线条,有的还绵延到其他空白的区域,圈出了意义不明的一个圆点。

  “怎么样?”

虞柠期待地问,“有思路了吗?”

  她就是不想动脑子才扔给了队友——她先前看着这抽象画似的地图就脑壳疼,谢邀,她可是个打游戏遇到解谜环节都要直接翻攻略的偷懒选手,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攻略的不尊重,让她按图索骥去破解也太为难人了。

  “应该是这栋房子的户型图,”白曜沉吟,“好消息是出口离咱们不远,但是为什么连外面的状况也标出来了?——不管了,走吧。”

  好耶!

  薛尉和刘嘉卉也摩拳擦掌起来,他们打头的打头,殿后的殿后,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悄悄推开通往储物间的那扇门。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杰克插着兜晃荡在左右保驾护航,至少虞柠是不那么担心的——她已经跳过这个阶段进入大不了一死的摆烂模式了。

  客厅外超乎寻常的安静。

  他们溜过那条狭窄的过道,正对面就是储藏室。这里甚至比客厅更暗,原因么,自然在于一张又一张糊满了窗玻璃的报纸,将所有自然光阻挡在外,只有零星空隙还让人不至于黑到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薛尉焦虑道,“就像这里还有——”

  “我靠。”

  他情不自禁地说。

  就在他视线前方,报纸的缝隙间赫然出现了只眼睛。

  眼球上布满乌青血丝,周围是病态诡异的苍白,然后跟着出现的是几根手指,伴随着报纸被掀开的哗啦哗啦声,完整的人脸露出了全貌。

  ——不要这种预感成真啊!

  那高中生打扮的女生缓慢地从被扒拉出的间隙里爬了出来。

  每当她往前走一步,整个上半身都要僵硬地跟着剧烈扭动一下,仿佛四肢已经不属于她自己,她只能如提线木偶般靠胯部来带动上肢。他们见到的那只眼球在猛烈的摇晃中咕咚掉出眼眶,靠细细的血管神经坠着才不至于真正落下,同样从眼眶里面溢出的污血在女生神情呆板的脸上流出了几道分叉血迹,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事不宜迟,跟着那具高中生女尸爬出报纸缝隙的还有她更多的同伴,还好作为目的地的就是紧挨着储藏室的厨房,他们三两步扑向窗户,推开堆在旁边的锅碗瓢盆就去拧旁边的窗栓。

  一切出乎想象地顺利,窗外竟然真是方才见过的院落——反正是一楼,眼下只要跳窗就好了。

  刘嘉卉惊叫了一声。

  发青发乌的苍白手指已经牢牢攥住了她的脚腕,与行尸走肉没有差别的女高中生试图将她拽回这栋房子。千钧一发之际,杰克手起刀落。鬼手落地的同时,被队友们拉出来的刘嘉卉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这才有些恍惚地转向院子里。

  “等一下……”她语气更虚弱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天色并不是原以为的夕阳西下,而是预示着不详的血红。

  他们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但那往往出现在诡异云集的死灵乐园,那里会产生一定的扭曲。之所以被称为“特异地带”,就是因为会有独立于现实空间的时空异变,不过完固定的周期,想进的人进不去,想出的人出不来。

  佐伯伽椰子的力量无疑强到了这种程度,或者说,是她的特性决定了这里成了个小型的“乐园”。

  白曜苦笑起来,“好歹我们知道这地图上为什么会有安全小屋了。”

  暗能量传播的媒介是恐惧。

  这个说法在判断题里会被打上错误的叉号,它少了最重要的“主要”二字。更准确地来说,它的传播媒介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一部分。

  深植于人类本能、帮助他们一代代存活下来的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为恐惧,当恐惧形成庞大的规模,就会孕育出相应的存在。但集体潜意识不止于此,与恐惧同根同源的是求生的欲望,在暗能量的作用影响下制造了些微的空隙。

  于是死灵乐园里偶尔也会存在这样的地方,它可以与外面的现实有所重叠。按常理来说,躲进里面就能暂时避免鬼怪的入侵,被称作“安全小屋”。虽然不可能指望从这里脱离,但稍微休整一下总是好的,有的安全屋里甚至还有水电和食物,可供人生活一小段时间。

  那些由伽椰子役使的亡魂们还没有追上来,一片兵荒马乱之下,他们循着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那间安全小屋。

  虞柠故意留在最后,给杰克和她爸留了一点进来的时间——在人类允许的情况下,有些鬼怪是可以入内的。等到门终于关上,一行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幸好有这种地方。”

刘嘉卉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来。”

  “没事。”

  薛尉幽幽地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

  眼前这其实不能说是“小屋”。

  这里是独栋房屋林立的民宅区,于是安全小屋也同样是一栋一户建——甚至比佐伯家看起来条件还好些,客厅角落摆着架造价不菲的钢琴,怎么看怎么都得算是优渥人家了。

  “厨房呢?”

薛尉探头探脑,“以前听说会有食物,不知道真的假的啊?”

  “我去洗洗,”虞柠活动了下胳膊,“这灰头土脸的实在受不了。”

  他们爬窗的时候无一例外地被厨具蹭了一身的灰,其他人显然也有类似的打算,但还是打算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反正浴室离得也近,她干脆走过去,先试试这里到底有没有异次元通水。

  虞柠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与其说是干净——更像是从来没有使用痕迹的浴室,形成于人们意识的安全屋确实就是这样,她不意外地转身拧开水龙头。

  清亮澄澈的水流一下子淌进了水池。

  ——你会害怕一个人洗头发的时候吗?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水流冲刷的声音,低着头的同时因为避免进水而紧紧闭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就突然冒出莫名的担忧——自己重新睁开时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虞柠洗了把脸,在即将睁眼之时忽然就踌躇起来。她进浴室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层,然而人类的想象力总要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疯长,让她在所难免地有点紧张。

  她终于努努力克服恐惧,将左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呼。

  镜子里的她还是她,浴室也还是那个浴室,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异样。虞柠松了口气,随手拽过挂在旁边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就去擦头发。

  然后就在这时,她碰到了一点冰凉的触感。

  那冰冷感来自后脑的发丝间,僵硬中有几分令人不舒服的柔软,就像是……

  就像是一只手。

  虞柠:“……”

  淦。

  她顷刻间就回想起电影中伽椰子站在女主角身后将手放上对方脑袋的那一幕,同样的场景毫无疑问地正在此刻上演。

  但是为什么?!

  虞柠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在出声叫杰克或者她爸前,她当机立断地反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然后——

  十指相扣。

  那只手的主人很显然地愣住了,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竟然真的就僵持在了这里。

  “那么……”

  虞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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