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非起身审视了前厅再无那几个禁卫的身影,才对苏裴怡说道:“苏姑娘,咱们出去吧。”
可苏裴怡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贺子非拉了拉她的手,发现那指尖已冰凉如水。“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裴怡双唇颤抖了半天,才勉强说道:“他们刚刚……是不是杀人了?”
贺子非这才明白她是因刚刚之事受了惊吓。“不过是区区几个山贼,也算罪有应得。”
贺子非安抚道。可苏裴怡听言却控制不住泪水上涌,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落了下来。且不说在衡靖山庄时养尊处优,从未接触过杀戮之事,便是在现代生活的二十余载,除了电影中的那些厮杀场面,她何曾见过有人真的被杀害。可此时,院外就躺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让她如何不生畏惧之心。贺子非连忙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苏姑娘怕了?”
苏裴怡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她不知该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情。以往有裴礼在也罢,而今只感觉自己孤零零的在这险恶的世界中,危机四伏,却无依无靠。贺子非见她如此,也不再安抚,只说道:“此行为寻那个苏公子,还不知要再遇多少险事。你若不再坚强一些,如何撑得过去?”
苏裴怡听言擦了擦眼泪,却又有汩汩泪水涌出。这话在洞房之中,裴礼就对她说过。当时她说的那几句“不怕”,现在想来还真是单纯无知。如今她怕了,真的怕了。贺子非见这激将法无用,只好叹了口气,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若是真的怕了,不如就不要再寻那个苏星原。且不说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若他已不再如从前那般待你,这一路困苦值得吗?”
“贺子非,我……”苏裴怡不知该说什么。她亦不清楚这一切值不值,可是这些都要找到他才知道,不是吗。贺子非拭去她的泪水,顺势轻捧她的脸庞,怜惜道:“不如等找到裴兄,咱们三人找个世外桃源安稳度日算了。那衡靖山庄,临江裴府,西淮镖局……皆是无情无义之处。”
苏裴怡将心中的惧怕压抑下来,拨开他的手哽咽着说道:“你切莫再胡言。我一个女子,如何与你们两个男子隐居。我将来可还要嫁人的。”
贺子非见苏裴怡终于说了话,又弯起嘴角,恢复了往日邪魅的笑容,对苏裴怡说道:“你已与裴兄行过天地之礼,若是不愿嫁他……不如考虑考虑在下?”
苏裴怡红着眼睛骂了他两句,却也因这几句调侃破涕为笑。跟着贺子非从佛像后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苏裴怡虽然已有了些许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这几个山贼在这里,稍后肯定会再来人寻他们。”
贺子非掩鼻挡住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又对苏裴怡说,“咱们也得快些离开才是。”
苏裴怡点了点头,半闭着眼睛,跟着贺子非小心翼翼的跨过那几具尸体,速速逃出了这是非之地。寻着夜色,两人均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漫无目的地走向官道,沿路踱着步子。刚刚受了惊吓,苏裴怡再无困倦之意,只想快点离开那里,越远越好。停停走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天边已渐渐泛白,林中也已响起了阵阵鸟鸣。“苏姑娘,天亮了。”
贺子非停下疲惫的身躯,靠在路旁的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咱们等一等吧,也许能拦到途径的车马。”
“也不知咱们现在何处,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多远。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裴礼。”
苏裴怡也早已没了力气,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早就让她的逃离之心消失殆尽了。“还不如在贼窝里舒服。”
苏裴怡撅着嘴巴抱怨道,却又对贺子非问道,“就咱们这如乞丐的模样,路过的车马凭什么载咱们同乘。”
贺子非勾唇一笑,附身从靴内抽出了一叠银票,在苏裴怡的面前摇了摇,说道:“凭这个。”
“你何时藏的?我以为身上财物都被搜走了,才跟你去那荒庙躲着。早知你还有银票,咱们哪怕雇个车马,都能在驿站住下了。”
听到苏裴怡的抱怨,贺子非笑道:“苏姑娘可是忘了那贼人放了咱们以后,你我心中的犹疑了?如今那几个山贼在庙中被就地正法,我才敢那出这银票招摇。”
苏裴怡听来也觉得言之有理。虽然在庙中苦哈哈的白白等了一天,又遇上了厮杀之事,可现在有钱总比没钱好。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没过多久,远处果然行来了一辆马车。苏裴怡连忙上前拦车。驾车之人是一个年逾五旬、衣着朴素的老汉。那老汉看到有人突然从路边冲出来,连忙拉紧缰绳,口中咒骂着:“小儿不要命了!”
幸而马收前蹄,在伤到苏裴怡之前停了下来。贺子非来不及拉住苏裴怡,所幸未伤及到她,吁了一口气,又快步走了过去。“大爷,您这是去哪?可否载我们一程。”
苏裴怡可怜兮兮地望着那老汉问道。那老汉本是住在附近村落,此行欲进城赶庙会,卖些自家园子产的蔬果。他满心戒备的看着面前这两个衣物脏乱、蓬头垢面的小儿,在这贼匪频出的泉石坝,又见他们平白无故从路边冒出来。那老汉理都不理,执鞭喊了一声“驾”,就欲继续赶路。可贺子非眼疾手快,立马拉住了缰绳,对那老汉说道:“这位老儿如此无礼,可莫要后悔。”
那老汉刚要咒骂,却看到贺子非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取了一张拿在手中端详。他这一车的蔬果全卖光也不过几百铜板,他虽目不识丁,可那银票上写着“一百两”几个字却也熟悉的很。苏裴怡看到那老汉见到银票两眼直放光,便也趾高气昂地说道:“我们要去离这最近的驿站,你去也不去?”
“去去去!莫说是驿站,就算是金陵老儿我也去!”
那老汉说着,急忙清了清车内的座位,恭恭敬敬地将苏裴怡和贺子非这两位金主请上了车。执鞭驾马掉了个头,向泉石驿站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