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杜景宜自顾自的起身,披了外裳就坐定在床榻之上,随后扬了嗓子便说道。
“外头是何人在喧哗?”听到里屋有了动静,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外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自然是樱桃和骊珠。 二人面色上都有几分不好看,但却隐忍着。 而后跟着的则是一个穿绸绿锦缎的尖脸婆子。 名唤焦嬷嬷。 是现如今国公爷继室韦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 可以说,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头,她可是头一份的体面。 随韦夫人掌管中馈多年。 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 于是还不等樱桃上前说话呢,她倒是往前走了两步。 立在杜景宜面前,便状似恭敬的说道。 “少夫人,清早扰了您的梦,是老奴的不是了,可今日是将军归府的头一日,所以家中所有人都在云锦院里头等着,想见见将军呢,这才一大早的过来叨扰了,还请少夫人恕罪。”
杜景宜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 反而是瞧了瞧外头的时辰,竟已是巳正。 本来平日请安的时辰该是辰初的。 她如今都晚了快三个时辰。 也难怪云锦院的人要过来“刻意”说什么扰人清梦的话了。 原就是她睡过了头。 所以也不好发作回去。 于是扬了个得体的笑容起来,便对着那焦嬷嬷说道。 “昨儿将军回来的有些晚,又饮了不少酒,所以伺候将军洗漱费了些时辰,耽搁了今日给公爹和婆母的请安,是我的不是了。”
“少夫人说的哪里话,咱们韦夫人最和善不过,原也没想来扰将军和少夫人的,只是前头院子等的人实在是多,所以才派了老奴来问问的。”
问问? 若真是问问,也就不至于闹腾得把她给吵醒了。 这焦嬷嬷倒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人嘴两张皮”的巧本事。 杜景宜不欲与她过多纠缠,于是开口便说道。 “韦夫人不怪罪就好,待我与将军洗漱后,即刻前往云锦院。”
“是,那老奴就先回去等着了。”
说罢,走的时候还刻意看了一眼床榻上。 虽有些许睡过的痕迹,但却没瞧出什么圆房的样子来。 看样子,这入府都三年了的少夫人,还是完璧之身。 心中有几分不屑,但面上却做的恭敬。 等出了熙棠院的门以后,才冷笑一声,朝着云锦院而归。 被她这么一闹,杜景宜这一日的好心情都没了。 “将军人呢?还在书房歇息吗?”
杜景宜又不傻,这些人来势汹汹的冲得可不是她。 摆明了要见之人是她那位大将军夫君。 所以她去不去的不要紧,这位大将军却是必须到。 骊珠端了温水上前,递给了杜景宜压压燥意。 而后便说道。 “将军卯正就起身了,去了后面的练武场,大约是打几套拳散散酒意吧。”
卯正? 端瞧他昨日那醉酒的样子,杜景宜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还睡着呢。 没想到,人却勤快的很。 倒显得她这个“无所事事”的少夫人懒散惯了。 “既如此,那就派人去跟将军说一声吧……” 杜景宜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外头传来了些脚步声。 而后听到一有些低沉但透着干净利落的声音问道。 “你要派人与我说什么?”
只见商霁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一身鸦青色绣团花纹的锦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人身形修长俊廷。 似乎是已经洗漱过了的。 原本唇边的胡渣已经光滑,只是淡淡的透着些青色。 那深邃的眼睛看向了杜景宜,似有疑惑。 而杜景宜才刚起身,自然是素面朝天。 但却透着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之色。 但比之昨晚,似乎多了些没睡饱的倦色。 杜景宜见商霁走了进来,倒也不拿乔,立刻从榻上下来。 “妾身见过将军。韦夫人身边的焦嬷嬷送了消息来,说是家中所有人都等着要见将军,让我们过去请安呢。”
听到这里。 商霁的脸色并没有多少波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杜景宜注意到,他在听到韦夫人的时候,眼眸中的墨色又深了些许。 安静了片刻后,那商霁便说道。 “既来请了,那便过去瞧一趟,你先洗漱吧。”
而后四下看了看,似乎在找落座之处。 昨儿醉酒,自然是哪儿舒服躺哪儿。 如今酒醒了,他才发现一个问题。 对于这个自己从小在到大的正屋,他多了几分陌生感。 三年了。 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石青色的帐子换成了秋香色的月影纱。 从前坐炕上的那黄梨木的小几,也换成了紫檀嵌海棠花的繁复贵重样式。 尤其是做隔挡的屏风。 他记得从前只是用了布帘,如今却变成了苏绣的屏风。 上面也是细细的绣着春日海棠花盛开的图样。 一看就价值不菲。 果然是商贾之女! 看样子杜家给她备的好东西也不少呢。 转而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杜景宜,而后便开口问道。 “你很喜欢海棠花?”
杜景宜略有惊讶。 果然是能夺回一十三城的大将军。 看着粗粝,实则心细如发,观察也仔细。 进屋这才多久,就看出来她的偏爱。 确实厉害。 杜景宜并不觉得此事需要遮掩,于是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便无话了。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就好似昨儿下的那场秋雨,带了几分透心凉。 咳咳两声,最先打破僵局的还是商霁。 杜景宜以为这位大将军要高谈阔论一番。 却未曾想,他再次出声说的却是其他。 “我去书房看会儿军报,你好了,差人来唤便是。”
“妾身明白。”
等商霁走了之后,杜景宜才轻轻吐了口气。 不得不说,她这夫君的气势真摄人。 长年累月的做惯了发号施令的将军。 便是软乎乎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好似是一道军令,让人不得不听从。 “打水来伺候我梳洗吧。”
“是,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