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两个村人把狗腿、狗头埋在祠堂四周相应的方位后,天空忽然传来几声闷雷,豆大的雨滴噼啪而下,打在众人的头上,头皮发麻。但雨刚下了一阵,又停了。张不有抬头望天,叹道:“天助我也!”
张不有让另外两个村人,把那两只活公鸡抓来。那是两只雄壮的大公鸡,鸡冠肥大鲜艳,生命力很旺盛。张不有拿起酒壶,闷了一口酒,朝两头大公鸡喷去,大公鸡呱呱叫了几声,变得安静了。其实是酒精和泡在酒里的驱邪药把公鸡给弄醉了。张不有让那两个村人把公鸡放在那十二口棺材中间,观察公鸡的变化。两只公鸡在棺材间像两个醉鬼一样东倒西歪。不一会儿,两只公鸡的鸡冠先变了颜色,由红转黑,又过了一会儿,那两只公鸡竟然倒地不起,看似酒醉,实已中毒而亡。足以想见,这十二口棺材里的人,中毒有多深。众人看到公鸡竟然死了,不禁发出一阵哀叹,进而退避三舍,唯恐什么邪门的事情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张不有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和黄继飞说道:“黄族长,商量一下,这些棺材恐怕不能下地安葬,找个远离村子的野地,把这些棺材一把火烧了吧!”
在祠堂守灵的死者亲人听到张不有这么一说,一阵骚动,纷纷表示,死者为大,一定要入土为安,烧了棺材,如何向生者招待?黄继飞道:“死者家属反应强烈,张大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吗?”
张不有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有好的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黄继飞又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一把火烧了棺材呢?”
张不有道:“也只有火才能止住死亡的蔓延。”
黄继飞似懂非懂,其实他和大家一样,也是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张大师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知道这个道理是不是对的。在这间隙,李山南向张一弓叹道:“今天我算是开眼了,这个世界还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张一弓道:“我爹经历的事情比现在看到的还神奇呢,这不算什么。”
李山南道:“你会和你爹学习这些法术,是吗?”
张一弓点头:“是的,这个行当需要人去传承,我不学到这些,无法向列代祖师爷交代。”
李山南道:“你是个新式学生,学习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
张一弓笑了,说道:“不会吧,传统和现代的东西并不冲突,这里面其实有一些科学的解释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玄。”
两个少年正在说着话,那十二口棺材忽然有了些许的异动。众人只听到噗噗噗的声音从棺材里响起。有些人不免害怕,失声喊道:“鬼,鬼,鬼!”
张不有同时发现棺材的异动,和众人说道:“大家不要怕,并不是鬼,是棺材内的尸体要爆炸了,大家不要怕!”
这是张不有无法预料到的结果。在众人因为棺材的响声大惊失色,张不有规劝大家不要惊慌之时,那十二口棺材的棺材板,砰砰砰地同时弹起,棺材内喷出一阵又一阵的白烟——张不有朝大家喊道:“退后!都退后!捂住嘴巴鼻子和眼睛!”
这是和山里的衣冠冢一样的毒气。十二口棺材的响声越来越大,最后,棺材板纷纷被强力的气体喷离棺材本身,飞了起来,接着砰砰砰地又落回棺材上。这是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恐怖景象。忽然,天空中飘来一大片黑云,整个村庄仿佛进入暗夜,滚雷在天上炸开,震耳欲聋,大地为之颤抖。张不有想到,要去野地里把棺材烧了,时机已经来不及,这些棺材继续存在放祠堂上,如果毒物蔓延开来,整个村庄的人唯恐不存。他需要一场大火把这些染了煞气的尸体付之一炬,他也需要一场暴雨把这些煞气的灰烬洗涤干净。张不有和黄继飞说道:“现在赶紧烧了这些棺材,莫失良机!”
“什么?”
众人惊异。“在大雨来临之前,不把棺材烧了,村里人可能都会死光,到时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张不有和众人说道。黄继飞急的像一只蚂蚁四处乱转,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家总说我当族长不作为,那么今天我就自主一回,把这些棺材,连同祠堂,一把火烧了!”
“什么,还要烧祠堂?”
众人炸开了锅。黄继飞朝族人喊道:“只要我们人活着,祠堂可以再建,如果我们都死了,连祭拜我们的后代都没有,要祠堂又有何用?”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无人反驳。黄氏族人们分头行动,纷纷跑回各自的家,取了柴火和点灯的煤油。在大雨来临之前,他们要一把火烧了棺材和祠堂。不一会儿,大量的柴火被人们从各自的家里运来,把十二口棺材和祠堂围的严严实实。然后,大家纷纷把煤油浇到柴火上。张不有点燃了火把,念念有词道:“玄武大帝在眼前,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勒令!”
张不有念完驱魔咒,把火把递给族长黄继飞,说道:“你来吧!”
黄继飞举着火把,和族人们说道:“只要我们不死,我们会再修祠堂,我说到做到。”
族人们喊道:“点火吧!大雨要来啦……”黄继飞把火把扔向柴火堆,柴火在那一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十二口棺材在大火中燃烧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红色,继而发出砰砰砰的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皮肉的焦臭味。张不有让大家都远远散开,直到大火燃尽,祠堂和十二口棺材变成了一堆冒着烟的灰烬。张不有和黄继飞说道:“明天,我会让人给村里人带药,大家吞服了,就没事了。”
黄继飞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黄继成这个狗杂种,害死大家,原本看在是本族人的份上,去他家祭奠,结果去祭奠的人,回来都死了。”
张不有道:“这就是千斤骨万斤肉的可怕之处,无一幸免。”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雨势大得让大家都睁不开眼,缝份找地方躲避。大雨之后,灰烬随着雨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一道夕阳,从西边倾泻而出,天空慢慢转晴了。张不有一行,推辞了西村黄氏族人的好意,没有留下吃饭,也没有拿任何酬劳,乘车离开了西村。在送张不有一行的族人里,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一直看着那两个少年,直到他们上车远去。这个小姑娘,她的父亲死了。她的父亲,是十二口棺材中的一个。小姑娘问她的妈妈:“他们是英雄吗?”
小姑娘的妈妈说:“他们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应该是英雄吧。”
很多年之后,小姑娘长大了,也去城里读书,那已经是后话了。关于西村“千斤骨万斤肉”的邪恶事件,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龙城,最后,连省政府都知道了。越传越离谱,真相越来越远,大家都说其实那是一场瘟疫,只是瘟疫在爆发之前,被某个得道郎中给医治好了,那个郎中,其实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在张一弓准备从师范毕业的时候,他接到了龙城警察局的入职邀请。入职邀请的落款是:龙城警察局局长祝安之。张一弓想起来了,祝安之没有食言。张一弓接到入职邀请函的时候,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读了三年师范,如果就此去当警察,心有不甘,也浪费这几年的才学。而且,教书育人未必不比惩恶扬善有意义。所以,张一弓选择去了龙城一家新式小学当老师,谢绝了祝安之的邀请。张一弓当警察,已经是他当小学教员三年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