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赶巧凑上屯里闹旱。十三里地,九十七户人家,包括牲畜,庄稼,全部都没水可用。唯一的水源,只能用驴车出山,耗费人力物力不说,运回来的水不过是杯水车薪。关键这庄稼眼见就一天比一天儿蔫下去。最终,九十六户人家齐刷刷的跪在我家门前。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我爷爷肯出手,这场大旱将会迎刃而解。我爷爷韩一词是个终日给人堪舆风水,处理喜丧的土工。若是在当年那场浪潮,爷爷就是封建的代表,可随着时代变迁下,爷爷却成了别人眼中的能人。所以,在这堪舆窨井事情上,还真得由我爷爷出面不可。可我却没想到,爷爷竟然选择袖手旁观。更当众坦言,不仅是他不会出手,就连我这韩家子孙也不能出手,否则将逐出家门。我不了解爷爷的做法,更经不住乡里人那种异样眼光,仗着一腔血勇下,我答应了乡里人的请求。决定背着我爷爷,给乡里人开凿窨井,用来缓解旱情。哦,忘记说了,我叫韩铭,是咱老韩家的独苗同时,也是个从没修习过丁点技艺的假土工。说白了,爷爷打小就拒绝我继承祖业,甚至打算过把我送去城里,跟三叔一起讨生活。可我却仗着年小不懂事,这才没被送到城里去,可背地里却独自研究着爷爷的手艺。在我看来这是韩家人的祖业,可不能由着我爷爷性子给埋没了。所以这些年来,我在独自研究下,是颇有些心得,可奈何,苦没有机会实践练手。而这次,说是仗着一腔血勇出头,倒不如是我自个带着小心机,打算趁此难得的机会练手同时,也倔强的想让爷爷知道,我韩铭有能力继承祖业。肩扛着一捆红麻绳,裤腿扎上五色布,带着一众家伙什,我趁着月色出门,与乡里人回合后,便一同奔向“熊嘴岭”。这地方是水源头,是堪窨井的首选。这次和我同来是两男一女,他们带来的是现代化工具,打算在我堪定好址地后,直接用工具打窨井。而我带来的却是传统器械,墨斗,定针,洛阳铲等东西。在我对着漫天星斗堪量了许久后,终于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说道:“应该就在那里。”
这是一片荆棘蔓缠的地方,茂密的植被在黑夜的衬托下,一个个黑乎乎的窟窿,如同噬人的兽嘴,外加这“熊嘴岭”向来有熊出没的传闻,着实让人有些望而却步。但事关到屯里的所有人,以及我能否就此扬名下,我索性将心一横,掏出兜里的一瓶酒后,打算借酒壮胆去打先锋。红麻绳已经被我用桃木桩钉好,这绳索可是被爷爷藏得老紧呢,据说是用没断奶的黑狗血浸泡出来的,这次可是我从灶底下的草灰中巴拉出来的。一头将绳子捆扎在腰上,我跟那三人吩咐了一句后,手持洛阳铲动身,眼见没几步就要进入那荆棘地了。却没想等我回头看时,却发现那三个家伙竟顺着绳子,紧紧的跟在我身后。我本打算将他们赶回去,可转念一想下,觉得要是事情成了后,他们可不就是我的宣传标签么?故而,我是默然不语,独自猫着身子入了荆棘地,可却没想走出多远,我就看到了面前是一片空旷旷的洞窟。滴答的落水声,以及哗啦啦的流水声。冰凉又潮湿的气息侵蚀着皮肤,让我们几个多日没见到水的人大为雀跃……能够找到水源,说明我的方法没错。此刻我的心情极为雀跃,加快脚步进入洞窟之中。洞窟之中光线幽暗,只有一线天光从高处照下来,还被茂盛枝蔓挡住大半。那些斑驳的光点照射下来,就在洞窟里形成古怪的一道光带。我便站在这光带下面,向上看恍惚间觉得那里有一些惨白面孔的人吊在一株大树的枝杈上,血红的眼珠子都定定的看着下面!顿时之间,我的脑袋嗡的一些,整个身子都冷冰冰的无法动弹。“怎么了?”
三个跟着我来的人,围在我的身边,也好奇的看向那道山缝上面。“啥都没有啊。”
“韩铭你干啥呢?”
两个男的嘀嘀咕咕,倒是女的非常安静,根本就没有去看山缝上面的情景。我定睛再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吊死的人,只有随风摇曳的枝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可能是眼睛花了。我在心中暗暗宽慰自己,不想把刚刚所见归结为不祥之兆。那个女的打开了手电,顿时洞窟里的一切就变得明亮起来。我借着手电光打量一下洞中环境,却没见到任何水源,顿时心就沉了下去。看来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水源这么容易被找到,村里九十六户人家又何必齐齐跪在我爷爷面前磕头如捣蒜,只为求他弄一口能出水的窨井!三人也都发现了不对劲儿,都用期待眼神盯着我。这种时候,能指望的也就是我了!我其实已经心虚的很,这个地方的情况超出了我的认知。按照我的预期,眼前就算是没有滚滚波涛,也该有涓涓细流,却不该什么都没见到!哗哗水响和滴答滴答之声在洞中不断回响,我把洞窟走遍以后得出了结论:水在洞窟下面的深处,那是一条地下河。三人对我的结论都深以为然,他们也能够想到这一点,问题是要从哪儿下手去寻找这条地下河的准确位置!我假模假式的折腾一番,最后用墨斗在洞窟里弹了几根线,墨痕交织当中的一片区域便选做打井之处!三人立刻就开始忙碌起来,我在旁边充当指挥。山缝照射下来的光线突然消失了,我顿觉眼前一黑,心中突然就打了个哆嗦。怎么回事儿,好像是哪里有些不对!我突然听见了女人的哭声,就像村里张寡妇夜里发出的呜咽一样,听起来肝肠寸断柔肠百转。可是这个哭声乍听起来只觉得悲戚,听着听着就觉得不是那个意思了,越来越惨烈凄厉,好像是恶鬼的疯狂嚎叫!我正在失神之时,突然三人发出惊呼,没命一般往洞窟外面跑去。他们的脸色,都已经无比苍白!“怎么了?”
我恼火的大声怒吼,他们吓了我一跳。“雷锭子!”
那个女的气喘吁吁心有余悸的模样:“那下面好多雷锭子,至少都有十多个,差一点就给挖碎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雷锭子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土语,意思就是炸弹!我们脚底下,都是炸弹……砰。悬挂在洞壁上的手电突然掉了下来,翻滚几下就消失在挖出来的坑里。周围,一片黑暗。负责挖井的人都跑得没了影儿,只剩下我独自站在黑暗的洞窟之中,听着坑中发出更加响亮的哗哗水响,感觉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漆黑的夜里,我躺在乱坟岗里……突然。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悄悄爬到了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