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去了,关于深夜食堂的案子似乎没有新的进展,那一家三口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陈浮生向林妙音请了几天假,准备回去看看老爷子。前几天打电话,就听到一直在咳嗽,好像是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推开庙门的保安室,陈浮生却不见老爷子的身影,连忙向管理人员打听去向,这才知道老爷子已经住院三天了。马不停蹄的向镇里的医院赶去,陈浮生终于找到了病卧在床的老爷子。老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躺在那里面向着电视,却半眯着眼在打盹,推门走了进去,临床的还有一个老太太,好像是因为脑梗住院,而且有些大小便失禁,闹得整个病房全都是那种味道,让人一刻也不想逗留。“老爷子!”
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陈浮生轻轻拍了拍被子,但老爷子似乎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看到陈浮生,挣扎着就要起来,但却被陈浮生一把按了下去,“好好躺着,别乱动!”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老爷子咧嘴一笑,眼里满是慈祥。“再不回来,恐怕你都见不到我了,听护士说你连药都不吃,难道是真的不想见我了,就想撒腿离开啊!”
“那药效果不好,吃了也没用!”
老爷子连忙解释,生怕陈浮生生气。“得了吧你,你就是嫌太贵,现在条件这么好,医保就报百分之八十,花不了几个钱,你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就好好听医生的话,再说了,我现在都赚钱了,一个月好几千呢,够你老爷子吃喝!”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在病床边,聊到了黑夜。摸了摸有些瘪瘪的肚子,陈浮生安抚好老爷子,然后走出了病房。出门后,便是医院幽深的走廊,两侧都是紧闭的病房,不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在走廊形成回声,让人不敢多作停留。镇上的医院不大,一进大门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左侧有一个花园,种着一些果树,右边是一个不大的篮球场,正对大门是住院部的入口,虽然只有两层楼,却可以容纳一百多个住院病人。出了医院大门,陈浮生在门口买了些清淡的饭菜带了回去,上了二楼的住院部,护士站的护士低头玩着手机,幽静的走廊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能感到一阵阵冷风吹来。刚抓住病房的门把手,门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了,疑惑的推门走了进去,陈浮生看到老头竟然安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临床的老太太也安详的睡着,他的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坐在床边,陈浮生轻轻的推了一下老爷子,可谁知,老爷子的手竟然无力的垂了下来。陈浮生心头一慌,连忙站了起来推了推老头,可老头依然毫无反应,用颤抖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陈浮生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身体撞在旁边的病床上,那老太太也无力的垂下了双手,摸了摸老太太的脉搏,陈浮生发现老太太竟然也没有了脉搏。“医生,医生!”
陈浮生惊慌失措的跑出了病房。等医生来了之后,在看到这个情况时,却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陈浮生满脸疑惑的沉思道,因为在刚才离开时,陈浮生还看到老爷子的双目清明,面色红润,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面相,怎么可能就突然间走了呢。“那这老太太呢!”
陈浮生指着旁边的老太太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是没有办法了,脑梗加上消化道出血,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这老太太也是我们医院的常客了,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也不知道输了多少血了!”
医生叹了口气,然后通知了老太太的家人。老太太是将死之人,这无可厚非,可老爷子不应该啊。连忙出了住院部,陈浮生四处看了看,然后来到一个角落。挥了挥手,一道黄纸在漆黑的夜晚烧了起来,“典史开恩察民情,生死簿上录生死。开!”
火苗升腾,在夜风中摇曳,陈浮生看到两道苍老的身影竟然相互搀扶的向前走去,这二人,赫然便是刚才在病房中死去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随后身影散去,一本厚厚的书籍出现在火焰中,书页哗啦啦的翻动着,老爷子的信息便显示了出来。“果然!”
陈浮生眼前一亮,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生死簿上,老爷子的寿命还有四年多,根本就没有到时候。陈浮生就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走了,原来是被那老太太勾引走了。“这老爷子,老都老了,还被老太太勾走了魂魄!”
苦笑一声,陈浮生在医院南边的花园中插了三根香,然后点燃黄纸,施展通灵鬼术,同时嘴里念念有词的喊道,“方圆有术,天地之中,隍令悠悠,听者服从!”
漆黑的花园中,阴风四起,下一刻,十多道虚影出现在了陈浮生面前。一个个看去,陈浮生终于在这群鬼影当中找到了老头。“我说你个老爷子,你可让我好找啊!”
陈浮生拉着老头便向医院的住院部走去,同时嘴里喊道,“其他的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阴风再起,鬼影散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拉着老头的魂魄走进住院部,陈浮生看到一楼的住院大厅吵成一片,来不及打听,陈浮生上了二楼,然后将老头的魂魄直接打了进去。“收拾一下吧,把尸体放进太平间,跟我出来办理一下死亡证明!”
医生走了进来,对陈浮生招了招手。“我爷爷还没死!”
陈浮生连忙喊了一声,然后拉起老爷子,同时拿出一张招魂符点燃,在面前晃了晃。那医生刚想说一句迷信时,只见老爷子竟然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这……这怎么回事?”
医生不可思议的走了过来,上下检查后,竟然发现老爷子的生命体征竟然又恢复了正常。“哎呀!神了!”
医生惊叹一声,就在他准备询问陈浮生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只听外面传来护士的呼喊,“谢医生,赶快来一楼,刚送来这个病人快要不行了!”
来不及询问,这医生起身便冲出了病房。将老爷子扶了起来,陈浮生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不一会儿,护士过来后,陈浮生便直接问道,“能不能帮我们换一个病房?”
这里刚刚死过人,一般人的确不敢多待,了解情况后,护士帮陈浮生换了病房,随后,陈浮生喂老爷子喝了些清淡的粥,又安抚他尽快睡去。可老爷子还没睡安稳,就被一楼的哭闹声吵醒。“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陈浮生便直接向楼下走去。虽然已经到了夜里十点多,可哭闹声却招来了其他住院病人的围观,陈浮生连忙凑了过去,看见围观的病人对抢救室里的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我认得他,是镇上的书记,挺好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车给撞了!”
“还不是镇上的那些地痞流氓,他们仗着有玉溪集团撑腰,霸占镇上的土地,强行改建农用场地,余书记出面阻拦,应该是被报复了!”
“哎!挺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抢救室内,余书记的家属抱着冰冷的尸体哀嚎着,医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盖上了白色的床单。二十多分钟的抢救,也没把人救回来,可想而知余书记遭受了多么严重的创伤。余书记这人,陈浮生也曾听说过,原来一直是村里的老干部,但就是不得志,混了一辈子,也才混到了书记的位置上。因为市里没人,所以高升不了,而且为人正直,得罪了不少人,空有一番抱负,却无处施展。“咦,是你?”
陈浮生爷爷的主治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看到陈浮生后,立刻想到了刚才在二楼上的情景。“你不是救活了你爷爷吗?不如你出手,也救救余书记吧!”
陈浮生苦笑一声,外人看来迷信的把戏,这家伙一根筋,竟然也信,听那医生这么一说,余书记的家属立刻惊醒,从悲痛转为欣喜,跪着就抓住陈浮生的裤脚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老公,他是个好人啊!”
“这生命循环,自有定数,我不是不救,是根本救不了啊!”
连忙将余书记的老婆扶起,陈浮生无奈的劝说道。“那你怎么就能救活你爷爷啊,刚才我都看到了,你爷爷死了十多分钟,你都能救活,怎么现在余书记就救不活了?”
那医生站在一旁,对于刚才的事情,仍然抱有希望。“好吧好吧,我看看,如果救不活,那我也没有办法!”
走到余书记面前,陈浮生掀开白布,然后看了看身上的伤势。余书记的胸口四肢都有骨折现象,而且脑部受到重击,生命体征全无,根本就已经无力回天了。陈浮生点燃黄纸,祭奠亡灵,然后打开生死鬼眼,在生死簿上看了看,可谁知,这余书记还真是命不该绝啊。生死簿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寿命八十,可现在他才最多四十岁啊。虽然疑惑,可眼下根本不是施法的时候,外面围满了人,而且有些甚至拿出手机正在录像,现在要是真的把魂召来,让余书记立地复活,那也太过惊世骇俗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陈浮生直接离开了这里。最后的希望破灭,余书记的家属再次哀嚎起来,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凉。陈浮生连忙回到了庙里,然后准备贡品,焚香烧纸。在庙里挑了最好的法事香,点了个万法香阵,然后恭请七爷八爷到此做客。香,是人、神、鬼,三者之间沟通的中介,一般人通过烧香,才能与神,与鬼,结下善缘,这也是为什么逢年过节,那些善男信女都去庙里,先烧香,后祈福。所谓,“九天之上,维道独尊,万法之中,焚香为先。”
开坛做法,好的香纸,才能让神灵感受到你的尊敬和诚意。香烟缭绕,烛火闪烁,黑夜中,陈浮生拿出朱砂笔,画下冥钞币,然后盖上城隍印,这一沓冥钞,就算是生效了,可以在阴间通用。随后,陈浮生烧了一道引灵符,嘴中默念道,“黑白无常,善恶有道,天下太平,一见生财,恭请七爷八爷,急急如律令!”
一瞬间,夜风阵阵,庙宇楼阁上的风铃作响,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两道一黑一白的虚影,竟然慢慢飘了进来。于此同时,庙内左侧的配殿中,一个矮小的黑鼻子老头也走了出来,他带着一顶高高的帽子,赫然便是和陈浮生熟悉的土神爷。见黑白虚影漂浮过来,土神爷拱手问道,“恭迎七爷八爷!”
虚影慢慢落地,最后凝实,变成了两个身穿黑白衣袍的中年男子。白衣男子满脸笑容,身材高瘦,但面色惨白,而且口吐长舌,头上戴着一顶官帽,写着“一见生财”,这人,赫然便是白无常谢必安。而另一人,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同样也戴着一顶官帽,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这人,便是黑无常范无救。“原来是你这小子,唤我兄弟前来,所为何事啊?”
白无常面带微笑,看着陈浮生笑道。“许久不见七爷八爷,甚是想念,所以让你们回家看看!”
陈浮生拿起一把香,对着蜡烛点燃,随后一甩,火星子直冒,顿时烟雾缭绕,那黑白无常陶醉的吸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小子,八成没什么好事儿,直说吧,我们还挺忙的,久留不得!”
黑无常开口,声音沙哑,听上去异常冰冷,但知道为人的陈浮生,晓得他没有恶意。“那什么,我准备了些冥钞,你们两个拿着喝点酒!”
说着,陈浮生拿起桌子上画好的几张冥钞,然后恭敬的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