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鼓楼小区。夏夜依旧炎热,浴室里回荡着流水冲刷地板的声响。夏敏裹着浴袍,赤脚踏在木质地板上,湿漉漉的长发散在后背,还在不停的滴水。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取出一支薄荷味的细支凉烟,点燃后深吸一口,拉开窗帘,隔着正茂密的爬山虎,望着院中那一颗已经烧成焦炭的槐树。距离那一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夏敏还是觉得记忆犹新,先是在夜店大闹一场,慌乱的躲避追杀,本该是黑帮电影的节奏,没想到最后演成了恐怖片。即便夏敏再怎么不愿意回想,烟雾迷离的眼神中,还是能隐约见到杨耀的身影。烟灰掉落在手指上,惊扰了夏敏的思绪,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敲门声。夏敏抬眼看了下墙壁上挂的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究竟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敲门。“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啊?”
夏敏问了一句,正打算去开门,没想到门外传来杨耀的声音。“小敏,是我。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你打开门让我进去。”
挂着水珠的手,原本都已经放到了门把手上,一听是杨耀的声音,夏敏又缩回了手。她还在生杨耀的气,一想起自己煮好晚餐,等着和杨耀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而杨耀这王八蛋居然在夜店搂着两个妖艳贱货,夏敏心中的怒气就开始往头顶上涌。“大晚上不睡觉,你来敲我家的门干什么?想要私闯民宅,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抓你!”
“我没有想私闯民宅,这不诚心诚意的请你开门吗?我想了很长时间,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应该好好谈谈,把以前的误会解释清楚,顺便展望一下我们的未来。”
“误会?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到你搂着两个姑娘走出夜店,你还想解释什么?是我眼瞎了看错了人,还是你只是带着俩姑娘谈人生、谈理想?还有,你千万记得,你是你,我是我,以后别总说‘我们’,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一门之隔,杨耀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暴脾气。若是以前,碰到这种情况,杨耀早就一脚踹开门,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谈话;但面对夏敏,尤其是自己有错在先,杨耀就显得手足无措。夏敏见杨耀久久不回话,也懒得搭理杨耀,赤着脚走回客厅,做到了沙发上。一口烟又一口烟猛烈的抽着,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夏敏猛烈的咳嗽起来。“小敏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现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再敢骚扰我,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
杨耀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始终觉得自己已经很低声下气了,没想到夏敏的脾气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时气不过,杨耀狠狠的踹了一脚门,头也不回的赌气离开。杨耀走出了单元楼,一时也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影。杨耀站起身来,看了眼被自己撞在地上的人影,借着明亮的月光,刚好能看见那人额头被撞出了血迹。不过杨耀可不是陈浮生,加上他又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赔礼道歉,直接绕过那人继续往前走。房间内,夏敏狠狠把烟盒揉成一团,砸在了墙上。“杨耀你这个王八蛋,让你滚还真就滚了,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我还能让你在门外面一直冻着,不是迟早要给你开门嘛……”夏敏愈发觉得不爽,很想把杨耀的祖宗十八代挨着骂一遍。还没等夏敏把难听的脏话骂出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夏敏赶紧捂住嘴巴,庆幸自己没有大骂杨耀的爹娘。但作为一个女孩子,夏敏也是个矫情的人,明明心里很想给杨耀开门,但嘴上就是绝不原谅。“呦,你还知道回来,我当你要把我家门踹塌了呐!”
“姑娘,你能开一下门吗?我脑袋受了伤,现在急需要处理一下。”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夏敏当即悬起了一颗心。“什么?你等一下啊。”
夏敏不是一个笨蛋,凌晨一点敲门的人绝对不是好人,而自己又是独自一人在家待里,一切都要万事小心。夏敏顺手抄起了茶几上烟灰缸,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儿看向门外,果真有一个额头流血的男人,“那个,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太怎么听清楚。”
“是这样的,我这个人好赌,在社会上借了一大堆高利贷,想着翻本。可是运气实在是太差,又输的只剩下一条裤衩,这不,放高利贷的黑社会都跑到我家里去了,说今晚不还钱就要那我的命来抵债。姑娘,求求你大发慈悲,让我先进去躲一下,要不然我今晚肯定要被活活打死。”
猫眼儿里的男人,额头确实在不停的流血。而且那男人神色慌张,不停的扭头往外看,应该是真的担心被人抓住。夏敏心地善良,但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不敢贸然开门。“那个,你在门外等一下,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你放心,警察同志一定会保护你的。”
“行行行,姑娘,你快点报警,这样我也就安全了。”
门外的男人表情狰狞,一只手捂着伤口,“姑娘,我快不行了,你能不能想让我进去包扎一下伤口,要不然警察还没来,我就想流血流死了。”
“这个……不行啊,你不要见怪,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但……但真的不方便让你进来。这样吧,你先在门外待一会儿,我家里有纱布和酒精,马上就给你送出来。”
“那真是太好了,姑娘你真是个好人,我就在门外等你。”
夏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考虑到人命关天,还是放下了烟灰缸,回到卧室开始翻找纱布。站在门外的男人听到了房间的动静,表情也不再狰狞,反而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掏出藏在身后的匕首,打算等夏敏一开门,就直接冲上去,一刀插在夏敏的胸口。杀人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毕竟,站在门外的这个男人,就在几天前的晚上、就在南山的出租屋,用同样的手段,一夜之间杀了四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姑娘。鼓楼小区外,寒风吹动着树枝,抖落了几片叶子。杨耀从怀中拿出礼盒,里面放着一个他精挑细选的打火机,本来打算在晚上送给夏敏,借此来缓和两个的关系;没想到关系反而越来越恶劣,这十足让杨耀感到恼火。“女人真麻烦,好心好意给你赔礼道歉,没想到连门都不开,你当小杨爷缺你一个女人吗?”
杨耀越想越来气,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想把礼盒整个丢进去。正在此时,杨耀猛然感觉到一阵阴气,抬头一看,只见路中间正站在三个女生——不,是三只面色惨白的女鬼。“妈的,我正在气头上,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邪祟还敢出现,小杨爷现在就让你们魂飞魄散!”
金光从掌心流出,幻化出一把剑的形状,杨耀的瞳孔泛出金黄色,提着“七星驱鬼剑”便朝着马路中间杀过去。一辆疾驰的汽车驶过,杨耀反应迅速的向后退了一步,司机也大骂了一句“不要命了”。一天连着踩了好几泡狗屎,搁谁心里也不会舒坦,杨耀朝着出租车吐了口唾沫,再看向马路中间的三只女鬼,却发现惊起的一幕——三只女鬼站成一排,不约而同的伸出右手,指着鼓楼小区的方向。杨耀觉得愈发奇怪,还没反应过来三个女鬼究竟是什么意思,站在中间的女鬼突然转过身,露出了血淋淋的后背——刹那间,杨耀忽然就明白了,如果一个人是被谋杀,鬼魂身上还会留着死前遭受的伤口;而今天在麻将馆的时候,新闻报道里说的很明白,南山出租屋的四个女学生,全部是身后中了十几刀,这才失血而亡。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杨耀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刚才撞到的陌生男人,他慌张往鼓楼小区跑去。与此同时,夏敏也端着纱布和酒精,正打算给门外的人送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夏敏歪着头看去——已经到了深夜,她习惯性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没听见杨耀打的十几个未接电话。想到这里,夏敏心里忽然一软,想着把纱布送出去,就认真的和杨耀好好谈谈。“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纱布太久不用,我都忘记放在那里了。”
夏敏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转动把手,她根本不知晓,门外会是什么在等待这自己。门开了,夏敏端着盘子,茫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咦?人呐?不会已经被黑社会抓走了吧……我还是先报警为好。”
夏敏又走回了房间,锁上了房门。她根本不知道,就在今夜,她离死亡的距离,就只差了一扇门。鼓楼小区的院子中,两个身影正在急速的追逐。“站住!你这个杀人犯,我不会让你逃跑的!”
杨耀疯狂的在后面追逐——就在夏敏开门之前,杨耀迅速赶到了单元楼里,果真看见了站在夏敏门外的男人。杨耀一时气血上涌,当即与杀人犯展开了搏斗,可万万没想到,这杀人犯居然怀中揣着一把匕首,杨耀一个大意,就被划伤了手臂。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迹,杨耀也是红了眼,胆敢伤害夏敏,他今天就算失血而死,也不可能放过那个杀人犯。又跑到了马路上,一辆辆车不停的驶过,杨耀想追也没有什么办法。等车流驶过,哪里还能看见那杀人犯的踪迹?就在杨耀愣在原地的时候,马路中间又浮现出三个女鬼的身影,皆是指着同一个方向。杨耀看向那个方向,忽然想起来,那里有一个殡仪馆,而且就是陈浮生带着新生练胆的地方。杨耀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浮生的电话。“喂,小杨子,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和夏敏学姐和好了?”
“生哥,你听说我,我发现那个杀人犯了,就是在南山出租屋连杀四人的杀人犯,他今晚上居然找到小敏这里来了!他现在就往你在的殡仪馆跑了,你快去拦住他!”
“什么?我知道了,你慢点说,那杀人犯有什么特征,我现在就去拦截他。”
“穿着一身黑衣服,三十多岁,脸上有血——对!他脸上有血!”
“好,我知道了——张一凡,杀害学姐的凶手找到了,往咱们这儿来了,咱们快去抓住他……”杨耀挂断了电话,马不停蹄的奔跑。右手手臂已经满是鲜血,失血过多,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可他不能停下,但凡是想要伤害夏敏的人,他绝对不可能放过!一跃飞过栏杆,杨耀抄近道,如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追了过去。前方不远处,就是殡仪馆。殡仪馆的路灯下,两个身影已经缠斗在一起——不用细看,也知道是陈浮生和杀人犯。陈浮生本来就不是体格健壮的人,而杀人犯手上又拿着匕首,这番打斗也显得十分吃力。一个不留神,匕首划过,陈浮生躲闪不及,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陈浮生吃痛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挨着一脚。“生哥,生哥——”杨耀赶了过来,扶起了摔在地上的陈浮生,“还能不能撑得住?”
“放心,被划了一道罢了,咱们快点追,前面就是夜市,到时候让那杀人犯混进去,保不齐又有无辜的人受害。”
陈浮生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杀人犯的背影。“张一凡,你赶紧去报警,我们两个先去追凶手!”
张一凡愣了愣点点头,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陈浮生和杨耀两个挂彩的男孩子,朝着杀人犯的背影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