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将秦风保护在身后,穿过灼热的绿色火光,死死的盯着被千百只鬼魂挤占身躯的秦步卓——此时的秦步卓,让陈浮生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千与千寻》之中的“无脸男”,同样是膨胀的黑色身躯,像一条巨大的肉虫子在地上蠕动,唯一的区别在于,眼前的怪物足足有一千张脸。“爸……爸……”秦风的眼中泪水满意,顺着高耸的鼻尖洇湿了颤抖的嘴角,他努力的爬起身子,远远地看着自己那已经没有“人样”的父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招魂仪式’没有出错,问题出在招魂的地点,任何掌握术法的人,都不会选择在医院或是坟地招魂,因为四周的孤魂野鬼实在是太多。”
陈浮生按住秦风的肩膀,生怕秦风轻举妄动丢了性命,“你父亲毕竟只是一个医生,而不是什么道法高深的道门人物,他自然不知道这个禁忌。贸然在这个地方招魂,数十年间逗留此地的鬼魂一并被吸引了过来,全部都涌入了你父亲的身体,简单的来讲,咱们眼前的‘怪物’就是数千只鬼魂拼凑而成,这其中也包括你父亲。”
“那……那我父亲还有没有救,能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
“当然有办法,但我和你都做不到。”
陈浮生余光瞟向苏弦的肉身,方才进入地下室的时候,他之所以一直和秦步卓交谈,一方面是真的想让秦步卓迷途知返,自己放弃这个可怕的计划;另一方面,他是在给苏弦和那个女护士的魂魄创造时机,让两个魂魄重新回到肉身。说话间,老城医院范围内的鬼魂,都已经进入了秦步卓的肉身,这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正式拉开了帷幕。幽绿色的火焰猛然熄灭,地下室内又回归了一片黑暗。一声尖锐的鬼泣,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陈浮生耳朵一动,身体本能的迅速移动,每踏出一步,地面便会生出一朵血色的红花——自打经历过“食人恶魔”的事件,陈浮生脑海的一百零八道封印,已然被杨耀解开了十八道“地煞封印”,他慢慢的也能熟练地运用体内的一小部分力量。陈浮生朝着那个巨大的黑色肉虫子张开手掌,只是调动了脑海里的一个念头,五指指尖就生长出裹着红光的藤蔓,迅速将那个庞大的“怪物”绑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粽子”。暂时控制住黑色肉虫子的行动,陈浮生一脚踏地,凌空跃起,踩到了那肉虫子的身上,狠狠的砸下了一拳。一旁观战的秦风震惊不已,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平日里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同校学弟,居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拳,打在那黑色肉虫子身上时,直接把肉虫子体内的十几个鬼魂震的出来,肉虫子的身躯似乎也缩小了一点。正当秦风震惊于陈浮生的实力时,他突然看见肉虫子后背的两只白色鬼脸跑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要偷袭陈浮生。“小心身后!”
秦风大吼一声,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也明白绝对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话音刚落,两个“白脸鬼”伸出了利爪,朝着陈浮生的后心刺去。秦风大惊失色,以他的见识,实在是看不出陈浮生怎么躲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只“白脸鬼”的指甲已经触碰到了陈浮生的后颈,指尖只差毫厘便能刺破皮肤,将怨气灌输进陈浮生体内——但就是在这一刹那,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瞬,无法躲避的陈浮生突然消失了,而后当时间又开始流逝时,他又突然出现在两个“白脸鬼”身后。“满身戾气,害人不浅,决不能留你们于人世!”
陈浮生的双目闪过一道红光,掐着两个“白脸鬼”的后颈,飞下了黑色肉虫子的后背,直接将两个家伙按在了地上,手心凝聚的红光变化为烈火,一瞬间将它们烧成了灰烬。黑色肉虫子挣脱了束缚,向着陈浮生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远处的秦风下意识捂紧了耳朵,随后便见到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恐怖一幕——那只黑色肉虫子身上的一千张脸,同时裂开了嘴巴,吐出了一条手臂,随后从一张张脸中爬出了无数残破的躯体,彻底变成了由残肢断臂组成的“肉瘤”。陈浮生下意识的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一堆堆“纵横交错”的残肢断臂,便像忽然爆发的泥石流一般埋葬了他——无数只手,撕扯着陈浮生的身体;无数张嘴,啃咬着陈浮生的血肉;无数痛苦的记忆,一股脑涌进了陈浮生的脑海……他在痛苦中艰难支撑着,想要再次提升体内的力量,冲破眼前的所有阻碍。“浮生你怎么样?”
就在陈浮生即将要索取力量的刹那,听到了秦风的呼喊,也正是这一声呼喊,让陈浮生清醒过来——他决不能任由自己被体内的体量控制,一旦脑海中的封印再被强行解除,势必会一路势如破竹,到时候自己就变成天底下最大的麻烦。“别过来!秦风学长,你留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眼前的局面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解决这个麻烦……”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可陈浮生无论怎样的奋起反抗,都无法逃脱数千只鬼魂的手脚,他刚露出了脑袋、迈出了一条腿,又被强行拉扯了回去。秦风攥紧了拳头,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如此的无能为力……落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死亡的气息像空气一般,附着在陈浮生身上,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眼皮变得越来越重,像是要永远的沉睡下去。“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模样!爸,如果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就回答我一声,我是您的儿子秦风,我们是一家人啊……”秦风就站在那个黑色肉虫子面前,面对这个丑陋的怪物,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更多的只是忏悔。如果这几年来,他能打开心扉和自己的父亲促膝长谈,用更多的时间去关注那个失去妻子的男人,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许是变成“怪物”的秦步卓还残存着一些意思,黑色肉虫子忽然愣了一瞬,一张脸浮出了肉体,似乎在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见到了唤醒自己父亲的希望,秦风喜极而泣,赶忙伸出了手,想把那张脸的“主人”拉出来。突然,那张脸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堪比豺狼虎豹的一口獠牙,朝着秦风的脑袋便咬了下去——那一刻,秦风知晓,自己年轻的生命,即将在下一刻结束。死亡是一切的终结,面临死亡,秦风坦然的闭上了眼睛……“风儿,风儿……快、快跑,这里很危险,我撑不住了……”许久之后,秦风并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疼痛,反而听见的父亲秦步卓的声音,他猛然睁开眼间,便看见秦步卓正拦腰抱着想要发动袭击的鬼魂。“爸!”
秦风发自内心的呼唤了一声,随后想也不想,一把抓住秦步卓的胳膊,想把“深陷泥沼”的父亲一并拉出来,“爸,抓紧我的手,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父子俩都不能放弃!”
感受到秦风灼热的目光,秦步卓也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求生欲,拼命的挣脱身后的千百只手。黑色的浓雾,化为了实质性的液体,迅速将秦步卓包裹,想要重新把秦步卓吞噬,并且顺着秦步卓的胳膊,侵略到了秦风的手臂,想要将这对儿父子一同拉扯进无法回头的地狱。见到秦风也遭受侵蚀,秦步卓没有多想,为了不拖累儿子,主动放开了秦风的手臂,然而下一刻,秦风又将秦步卓紧紧的握住。“风儿,你放手吧,这一切的祸端,都是我自己惹出来了,你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爸,我已经失去母亲了,不想再失去父亲,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不想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如果我今天不能救回你,那么……我宁愿我们一家三口在另一个地方团聚。”
秦风微笑着流出了眼泪,他的双臂近乎被扯断了,没有力气再强撑,或许对于秦风而言,被眼前这个肉虫子吞噬,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秦风不顾一切的“自寻死路”,意外的减轻了陈浮生的压力。挣脱开那些拗成一个疙瘩的手臂,陈浮生第一眼就见到了已是强弩之末的秦风,二话不说也加入了这场“拉锯战”——陈浮生抓着秦步卓的右臂,秦风抓着他的左臂,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也只是和拉扯秦步卓的千百鬼魂力量持平。胶着之中,陈浮生的手臂再次生出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爆发出强劲的力量。有了陈浮生的爆发,力量的天平开始倾斜,秦步卓的半个身子都被拉了出来。眼看秦步卓就要得救,他身后的那群鬼魂,也不再执着于秦步卓的肉体,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转而开始拉扯秦步卓的灵魂。秦步卓的肉体一下子被拉了出来,压在了陈浮生和秦风的身上,而他的灵魂却要被重新拖进黑色肉虫子体内。“苏苏,就是现在!”
陈浮生朝着苏弦倒地的躯体大吼一声,苏弦和女护士的灵魂便从“避风港”飘了出来,迅速飞到了秦步卓的灵魂面前,又开始了一场艰难的争夺。一只柔软的手,轻轻伸向秦步卓的魂魄,与他十指相扣。秦步卓望着眼前那日思夜想、却又不敢深切回想的面容,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他这一生做过很多好事,用一把手术刀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他这一生只做过一件错事,就是想用自己里能力,救回今生唯一的挚爱。两个魂魄凝望着彼此满含爱意的眼眸,都在彼此的眼睛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这时,秦风胸口的护身符突然散发出浓郁的光芒,飞到了秦步卓和女护士的面前——不可亵渎的神光,如太阳一般耀眼,照亮了整个阴暗的负二层地下室,将黑色肉虫子体内的千百只鬼魂全部击退。苏弦趁机保住女护士的腰际,将这对儿至死不渝的夫妻,一同从神光之中救了下来。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强大的神光只是刺伤黑色肉虫子,还不足以将它消灭;而肉虫子又绝不可能放过秦步卓的灵魂——它后退一步,全身上下的面孔再次咧开嘴巴,伸出了无数条修长的手臂,想要把秦步卓拉回来。一朵血红的花,再一次绽放在陈浮生的眼角,一朵用众生鲜血浇灌的红花!陈浮生抬起手臂,十根指头皆是生出了僵尸一般尖锐、锋利、无坚不摧的黑色指甲,只听得一声大喝,陈浮生的身影迅速移动,灵巧的绕过了朝自己扑来的几百条手臂,眨眼间便杀到了黑色肉虫子的面前。双手轻轻划过,僵尸特有的指甲,轻而易举刺破黑色肉虫子的表层的皮肤。“砰——”一声,黑色肉虫子像气球一般炸开,千百只鬼魂如柳絮一般在空中燃烧,灰飞烟灭后连只剩下飘荡的灰烬。漂浮在空中的护身符掉落在地,一场劫难宣告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