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话说的很漂亮，但空想家是干不出什么真正的事的。就算是韩信当年率领一众部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也是各方面都准备好了的。韩齐几人的脸色并未有好转。“还需要更详细的方案。”
穿着普通大褂的马脸男子，孙慈开口道。“是的。”
宁明点头，“先吃饭吧，饭桌上聊。”
说着，宁明便对小影吩咐了句，“去准备。”
“好的。”
小影很是乖巧的姿态。当晚，几人就在一个废弃的山神庙里，围在一张桌子上，像是普通三两好友之间聊了起来。话说，太白仙尊当年那批人谈事情多是在这种场合。季宫星也来了，同样是面色凝重的表现，这几天他和季家的日子可不好过。“那个老狐狸呢？”
饭桌上，韩齐忽然好奇。“他有点事在处理，也无关紧要。”
宁明打开一壶美酒，酒香四溢，口头上简单敷衍了过去。反正在座的几位人族仙尊也看不太上天狐老祖，于是便没再这点上多聊。“算上苏罗，天机宫目前明面上有八位仙尊。如今全都下界，在青莲天下搞了个道海池，如果不解决掉这点，他们的优势太大，我们的胜算太小。”
孙慈停下筷子，没有太多的食欲。季宫星看了眼宁明，“太白，妖族那边谈得怎么样？”
“妖族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到时候吸引火力，他们则找机会夺取诸天的几块宝地。”
宁明道。“就这么简单？”
“主要妖族目前当家的是一只大公鸡...”“大公鸡？哦，是那个混沌鸡一族的对吧？上次东夷天下，那个巫玚出过手，是有些本事。”
几人交谈着，宁明趁机提了一嘴。等这件事结束后，要把巫玚给除去，想办法在妖族重新扶持一个傀儡。虽然说前面签了个什么太古盟约，但合约上写的是自己不能主动图谋妖族的基业，却并没有说妖族内部偷天换日的情况发生。兴许是赵良的事对宁明的影响太大，他现在都还在提醒自己，后面要将对虞雪儿说的那些话实现。“难啊。”
季宫星喝了口酒，然后叹息道，“看来妖族现在也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得在其他地方给天机宫制造麻烦。”
突然，一直闷头刨饭的韩齐，头也不抬地说道，“就用太白的禁忌道。”
“在诸天到处掀起祸乱，再利用前面修道者大会上的那批手下，引发强烈舆论，非逼得天机宫抽出几位仙尊去解决那些禁忌不可！”
“青莲天下，大夏天下，阴阳天下，这几座天下目前是人族最繁荣的地界。尤其是那几个核心的大州，更是许多宗门的祖地。”
“你们对此怎么看？”
说到这里，韩齐才抬起头，就和仓鼠似的，吃的嘴巴圆鼓鼓的，又还舀了一口汤。一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神态。可是，他说出的话却不要太可怕，是要在诸天大搞恐怖主义！宁明面色未改，内心深处则升起些许杂念。“嘿嘿...怎么了，我们的小魔王，又开始纠结了？”
忌神的低笑声在这时响起，如同心魔。宁明没回应，只平静地抿了口酒。在其身旁，穿着宽松道袍的小影，柔白的双手端着酒坛，又贴心地满上了一杯。“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
正在这时，反倒是季宫星开口。他摇头道，“上次修道者大会举办前，太白不就交给了我一瓶禁忌道血的吗？”
“结果，尽管那片区域人心惶惶，可天机宫也就只派了几名证道境巅峰的长老前去处理。仙尊级的大修士不太可能因为这种事就抽身，苏罗有魄力，分得清主次。”
言罢，宁明心中反倒是稍微缓和了些。可韩齐突然笑了声，接着，旁边的马脸男子，孙慈又夹了块肥肉，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只是因为死的人还不够多。弄大点就行了。”
咯噔！听到这里，宁明动作停顿，心中的复杂念头彻底涌了出来，像是海水灌入了自己的喉咙里、脏腑间。他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用力去扮演“太白仙尊”这个角色，但核心终究与这群家伙是两路人。“没错。搞得大一点，只要一州之地沦陷，数个大州沦陷，当中的生灵全都发生畸变，变成人间炼狱，我就不信天机宫真能坐视不管。”
韩齐也说道，语气同样没有半点的波动。闻言，季宫星双眼一亮。他看向宁明。老道人也看向了宁明，只是眼神带着几分忧虑，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太丧尽天良了，有伤阴德。”
韩齐和孙慈二人听完只轻蔑一笑，根本不带理的。“太白大人？”
韩齐只等待宁明的回应。宁明全程保持着沉默，一直在吃菜，直到全都注视起自己后，这才停下动作，“本座的禁忌之力很宝贵，不能那样大肆浪费。若是在这种地方消耗过多，后面就可能难以进入畸变化。”
话音落下，神庙中陷入了一阵安静。季宫星皱起了眉头。不行？“太白仙尊”说他体内的禁忌之力有限？抽不出来多的污染诸天？孙慈没说话，看了眼韩齐，脸色似乎对于这个说辞有些不满。“能拿得出来多少？”
忽然，韩齐在这一刻直视起了宁明的双眼。他的外表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长相普通，皮肤白净的青年，那双眼睛居然还很清澈。面对此人的直视，有那么一刹那，宁明内心产生了松动，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其实并不是原装的太白仙尊？“引发不了几个大州的黑暗动乱。”
宁明神色不变，自然而然地说道，“顶多也就拿得出污染一个大州的禁忌能量。”
一个大州就相当于原宇宙的一片星域，范围之广，栖息在其中的生灵又何止亿亿万？“瞎说！”
忌神在脑子里叫嚣，“你如今是证道境中期的修为，禁忌大成，大道之力就可转化为实质性的粘稠黑暗，只要你愿意，全诸天都可以变成怪物的屠宰场。”
“你给我闭嘴！！”
宁明眼神冰寒，手里的酒杯在攥紧。他怎么可能干出那样子的事？那是自己最痛恨的敌人，是不把自己同胞当人看的天机宫才会干的！自己战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就是成为另一个对方的倒影吗？“一个大州？不够，太少了。”
饭桌上，韩齐摇头。老道人却是震惊地站了起来，“一个大州的生灵还少了？韩齐仙尊，做这样的事也太绝了吧，何必把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牵扯进来？”
“你的身份不该是一个阶下囚吗？”
韩齐斜睨了眼老道人，“看在双道果位的份上，我们给你几分薄面。不过，真要说起来，你算是什么东西？”
老道人语塞，内心慌得不行，他赶紧又看向宁明。“不行啊！”
老道人心里急的大叫，“利用黑暗禁忌屠戮一个大州，这实在也太丧心病狂了，这简直是真正的禁忌怪物的行为。宁明，你千万不要答应啊！”
他像是已经看见了那一幕。天地像是海洋一样，被墨水逐渐染黑，大地上的男女老少在绝望中哭喊，然后又开始狂欢，双手抓破自己的头皮，让畸变的血肉像是泉水一样涌出来...禁忌天灾，灭世浩劫！老道人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修道之士，要不然也不会对君无道就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完全接受不了那样的发展。“韩齐仙尊，你也是从弱小一步步修炼上来的啊，要是你小时候遭遇这一切，你会作何感想？”
老道人又恳求。“够了，再说这些就把你给封印起来。”
蛊道魔尊，孙慈打断道。然后，他看向宁明，再次问道，“太白，你现在真就只拿得出来那么一点？”
宁明再次喝了口酒，声音低沉，“本座是不是要不给自己留退路？干脆你们把我驾到某一处自爆，给你们创造一条路得了。”
孙慈眉头一皱。这话说得，要是你没了，那自己等人还攻打黑暗古路干什么？“如果不用这个办法，我们硬闯黑暗古路的话，胜算太少太少，光是一个剑道仙尊苏鸿熙就相当难对付。”
孙慈说道。几人沉默。宁明有一份说辞，只是，那份说辞让孙慈他们不能够满意。比起自己玩命，不如牺牲别人的性命，这才是孙慈他们想要的。“一个大州也行吧。”
最终，韩齐没有再在这点上继续为难，看了眼季宫星。季宫星立马起身，取出一件法器，然后看着宁明。“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道友...”宁明心中一叹，今晚不拿出点东西怕是不行了。上一次，自己主动交给对方一些禁忌道血，但实际上压根就没有引爆。而这一次，韩齐他们为了对抗天机宫，势必是要搞一波大的了，属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可以控制我自己的禁忌之力，到时候要是不引爆的话，会怎样？”
宁明思忖间，然后渡入一部分黑暗道血，流淌进入对方的那件法器当中。“真是可怕至极的气息啊。”
季宫星光是感受到宁明血液中蕴含的气息，整个人都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部分黑暗道血引发的祸乱，能不能牵扯天机宫的力量？”
孙慈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好看。韩齐看了眼宁明后，就又重新吃起了饭。而宁明则在思考，怎么才能制止那样的罪孽浩劫发生。“对了！”
正在这时，宁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怎么？”
众人齐刷刷地全看向了他。宁明兴奋地看着老道人，“我记得，你是不是可以画出历史上的绝代仙尊？”
“是，不过有些...”老道人起先不解，紧接着立马也激动了起来，快速答道，“对，对对，老夫可以！”
唰！唰！唰！霎然间，在座的韩齐几人也都想过来了。“太白你的意思是？”
孙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宁明。宁明从季宫星手中又取回了那瓶黑暗道血。他深吸了口气，目光烁烁地说道，“不用消耗普通生灵的性命，我们用历史上最有名的绝代仙尊，结合画道、禁忌道，靠他们来对付天机宫！”
......深夜了。因为宁明最后想出的办法，韩齐几人都对接下来的玄域行动信心倍增，此刻全都休息整顿了。尤其是老道人，他接下来要发挥巨大的作用，要以证道境的修为，画出最强的仙尊出来！对此，老道人绝口不提自身的负担，反而很兴奋，不用祸害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了。宁明则独自一个人坐在月下的一棵巨树的树枝上。他背靠着树干，一只脚耷拉着，另一只脚呈三角状，脸上不知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久违了的放松。因为感觉好像是救了一个大州的生灵，同时也是从一个深渊中拯救了自己...“宁明，本神对你可真是没话讲了。”
忌神发出又想骂又没法骂的声音。“那就不要说话。”
宁明有些累了。“忌神，让我在大战前，享受一下最后的安静吧。”
他缓缓阖上双眼，在清爽的晚风中，陷入了夜的温柔的怀抱。“呵呵呵...”突然间，宁明一个激灵，在冥冥中听见了熟悉的可怖笑声。就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出来的。宁明唰地睁开双眼，赫然发现周遭场景大变。一轮圆月悬挂在天空中，大磨山的巨大轮廓就像是一头巨兽，有着恐怖人心的意味。自己此时站在一个院落中，空气飘来阵阵恶臭难闻的气味，前方是一个牛棚，里面污浊不堪，沟槽里全是粪便和飞舞的苍蝇。在那里面，有着一个黑漆漆的黑影，分明是人，但却如同牲畜一般匍匐在肮脏不堪的泥里。那是太白仙尊！突然，他抬起头颅，乱糟糟的发丝结了垢，那张脸庞已经是和野兽无异了，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得吓人。自己怎么一下子来了这里？宁明内心有些慌，连退数步。不是对于太白仙尊的惊惧，更多的是对于禁忌道的影响。“宁明，你完了，我终于理解了这一切...我理解了所有...”正在这时，牛棚中，像是畜生一样趴着的太白仙尊直勾勾盯着自己，渗人的声音传入耳中，令宁明不寒而栗的是，他居然在笑，“你看现在的我，我已经完全坏掉了，我快彻底地疯了，我就要能代替你，真正入主禁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