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殇昔稍稍皱眉,抿唇,哪怕妽岚不说,她也清楚这药肯定是东陵玖让妽岚给她的。脑中闪过东陵玖离开前说的话,以及他当时的神情,视线无意中又扫过桌面的食物,随后凝到了盆子中的水和面巾。凤眸微睁,脑子里有根弦慢慢地接上了。目光又回到药瓶子上,凰殇昔伸手接过药瓶子,当着妽岚的面打开,倒在伤口上,轻轻擦拭。“请娘娘快些洗漱,祭天的时辰就到了,奴婢先退下了。”
妽岚退后,收拾好桌面上的食物就退出客房,凰殇昔一直目送妽岚离开。她看到了,她涂上药后,妽岚那稍稍放松了的神情,她攥紧药瓶子,盯着擦药的伤口。东陵玖……我就赌这么一把。只希望,你真的不会让我失望。祭天时辰一点一点逼近,凰殇昔等早就等候着,唯有向来都姗姗来迟的东陵梵湮未到场外,其余的人都怀着敬心等候时辰到来。梅妃坐着轮椅在场外,目中带着妒火,恶狠狠地瞪着在祭台上的凰殇昔,那模样,恨不得将她抽筋拆骨,剁成肉酱!但是凰殇昔,对那道喷火般戳到她后背的视线,无视个一干二净。凰殇昔勾唇,心情颇好。瞪,继续瞪,再瞪她也没事,有事也是梅妃眼睛累。然而,梅妃当真是一直瞪着她,几乎都要成斗鸡眼了,那明显的瞪视,让她身边许多人都注意到,在祭天场上,她这么明目张胆,属于放肆,目无神灵的。只是碍于她身份高,背景大,而且李将军还在场,他们就是注意到了,也只能装作不在意。这祭天的仪式并不复杂,但却只能是直系皇室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哪怕是有高硬后台以及坐到皇妃一位的梅妃,都没有资格参加,这也是为什么梅妃会在祭台外,并且带着嫉妒地瞪凰殇昔的原因。也就是说,要祭天的只要东陵梵湮、凰殇昔、东陵玖、东陵落和佟盺怡。时辰分分秒秒地流逝,烈日很毒,光照猛烈,众人都在烈日下受着荼毒,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断下坠。祭天的时辰早已到了,但是东陵梵湮仍没到场,再过一段时间了,时辰就要过了,如果不及时祭天,定会引起百姓恐慌。倘若今年龙鳞皇朝内出了什么事,百姓肯定会归咎到今日的祭天,就算在场的大臣们不相信,但是悠悠之口,难堵啊!最让人无力的就是,这祭天的规矩从古至今都是要由皇帝在首位,领头拜祭的,若无这个规矩,恐怕在场大臣早就让东陵玖上去带领拜祭了。东陵梵湮迟迟未来,下方的臣子们都不由得骚动起来,几乎各各都在低下窃窃私语。凰殇昔也皱起眉,倒不是在担心祭天的时辰,而是觉得东陵梵湮不应该会在这种重大的场合至今未到,他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犀利。那男人虽然做事都是看心情,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有怎样的能耐,只要他稍微觉得不顺眼,哪怕是他国皇帝,也一样不给面子。可是他既然都来到了神庙,那就绝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候走人,如果他不想来,早就悠闲地在龙銮殿了。那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凰殇昔抬首望了望天色,神色不改,心情也淡淡。太阳都快升到日中天了,东陵梵湮再不来,估计真得误了时辰了。她这个想法刚落下,她眼角就瞄到离祭台不远处的一抹显眼的白色赫然出现,那抹白色越来越近,她转眸一看。那个向来高贵冷艳,有着傲视群雄能力的男人,携着嫡仙般的白,慵懒又不失华丽地半卧在龙撵上,狭长魅眸半阖,正翩然朝祭台而来。凰殇昔挑眉,面无表情地看向已经到她身边,却依旧懒散地卧在榻上的男人,忽然就扯了扯唇角。她就说,这个男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不来,原来是想高调点出场?真是幼稚!她抬手擦擦汗,有些嘲弄地勾唇,收回视线的时候,从东陵梵湮的脸扫过去,然后站直,蓦地,她好似发现了什么,猛地又朝东陵梵湮看去,视线锁定在他的脸上。凤眸中透着一股凛冽,紧紧地盯着东陵梵湮的侧脸。虽然不太明显,但是她还是发现了异样,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皮肤有点白,不是那正常的白,而且一种乏力的苍白。那两片唇瓣都略微有些干燥,失了以往的颜色。他……好像有点儿不正常。在凰殇昔深深凝视东陵梵湮的时候,那个一直被她放肆大胆的目光注视的男人,倏然转过脸,她瞬间跌进一双幽森又深邃犀利的眼眸中。这般近距离看,让她霎时失了神,就连汗水顺着她的眼角滴下,她都浑然不知。东陵梵湮卧在龙撵上不语,只勾唇,微侧着脸,如古泉般勾魂的黑眸斜睨她。唇际和眼中隐含的讥笑,愈来愈浓。这两人一上一下的“深情”对望,在下方大臣以及上方的东陵落和佟盺怡一时之间回不了神,谁也不清楚为何两人会突然这般目无旁人地对视。唯有东陵玖是什么表情也没有,黑瞳暗沉,看不清他的情绪,站在原位没有动过。寂静的场外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祭天的时辰也在分分秒秒中流逝,凰殇昔好似才反应过来,连忙撇开脸,慌忙巡视四周,有些手忙脚乱地擦拭额上的汗,心下懊恼。她怎么会盯着那男人的看了那么久?凰殇昔讪讪收回视线后,东陵梵湮才幽幽地半眯魅眸,半响,他扬起一抹哂笑,毫无征兆地抬臂——一个物体被撞入他怀中,他顺势收住手臂,搂上怀中的物体,随即冰冷的声线传来。“祭天。”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被他搂在怀里的凰殇昔都怔住了,谁也没有料到这个突发情况。“东陵梵湮,你又要做什么?”
凰殇昔咬牙挣了挣。只是她一动,东陵梵湮那硕臂就搂得越紧。东陵梵湮低头看了她一眼,黑眸微烁,没说话,很快又抬起脸,眉心多了层折痕,显然是不豫了。东陵玖一张俊颜微微铁青起来,藏在袖下的大掌在一点一点的握紧。暗沉的目光定在了两人身上,一瞬不瞬。直到东陵梵湮冰冷渗人的目光从下方大臣身上一个个扫过,他们才回过神,周身打颤,很想都跪下来进行祭天仪式,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凰殇昔身上,东陵梵湮抱着凰殇昔,这、这不合礼数啊,祭天不能这样啊!老祖宗都没说能这样,陛下您为何搞特例啊?但是大臣们想是这么想着,可都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有一同保持沉默。但即使是不说话,他们这表现摆明了是忤逆东陵梵湮!于是大臣们都很有默契地低下头,不敢看他们尊敬的陛下的脸色。如他们所料,东陵梵湮的脸色确实不好看,周身散发的寒意别说是凰殇昔,这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向强势的东陵梵湮,冷冷地勾了勾唇,带有折痕的眉心上弥漫上了冰霜,就连好看的丹凤眸,也都覆上了阴霾。不让?也不是不可以……他似笑非笑地阖眸,声线带着三分嗤笑七分狂傲,“回宫。”
大臣们一惊,震惊之下不约而同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东陵梵湮说的是回宫,不是回去!也就是说别说祭天,就是别的祈福仪式都不用做直接回皇宫!“陛下请三思——”东陵梵湮的龙撵才刚动,大臣们立刻跪下。东陵梵湮抿出一个冷笑,魅眸冷凝,没有停止指令,龙撵下的人继续抬着往外走。大臣们心里着急,顾不得什么,连忙扑到祭台的通道上挡住东陵梵湮的去路,声声唤:“皇上三思!”
“皇上,你坐于龙撵祭天,臣等可以忍,但是皇上竟在龙撵之上怀拥美人儿,皇上,臣斗胆问一句,你置祭天规矩于何地?置龙鳞祖上于何地?”
某位大臣忍不住了,大胆地直言,话中质问之意显而易见。东陵梵湮不怒反笑,眉心此时竟是染上了少许的笑意,但这笑,不达眼底!“陛下——”风赧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东陵梵湮硕臂一抬,手腕轻轻一挥,袖中一道凛冽寒冷的气刃朝那位铺天盖地飞射而去。另一道气息从另一侧飞射而来,挡去刚说话的大臣面前与东陵梵湮挥去的冷刃撞击,随即“嘭——”地大响,将两股气流周围的人都震开了。那大臣只来及脸色一变,随后迎面而来的一道猛烈的撞击将他撞飞,在空中口溅鲜血,后落地昏死。东陵梵湮身上的冷意与方才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斜睨向一旁默不作声,却动手救人的东陵玖。仅仅一眼,他便收回视线,那傲然霸气的态度,狂傲不可一世的声线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内。“谁,想评判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