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父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听说自己的儿子就是顾家三老爷的女婿。三老爷与女儿失散多年,儿子又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自己若是以亲家的名头上门,那他们必定会高看自己一眼。而且他也听说了,自己那不孝子对顾氏是十分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思虑再三才趁着今日登门拜访。本想着那小畜生就算是不待见自己,也会看在今日是他儿子周岁宴的份儿上对自己客气一些。可没曾想,这家伙竟然连门都不给自己进。在杨家作威作福惯了,妾侍姨娘们又都依着他,以他为天,他哪里这么丢脸过?一气之下,也根本顾不得这里是哪里,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了。此时他就怒瞪着杨一咏,说话也越发没了规矩,“你这小畜生就是养不熟,我对不起你母亲?!你怎的不说你母亲善妒?!你梅姨娘温柔体贴,可是到了她嘴里却成了那阴险狡猾的小人。崔姨娘也是如此,她那么的温柔可人,你母亲却说她害你?她出门连踩了一只蚂蚁都觉得心疼,怎么可能会害你?”
“且不说当时你已经不顾我的劝告,执意上了战场,她怎么可能害你?!”
见杨一咏抿着唇不吭声,杨父只当他是理亏,也就愈发的没了计较。殊不知杨一咏只是想要看看这人还能够没规矩到什么地步,他自己都不怕丢脸,他杨一咏又怕什么?左右自己往后也不在京城长住,被说几句也就被说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杨一咏没吭声,杨父也就越说越来劲儿,全然不把周遭的人放在眼里。那些人见了,心里哪里还没有数儿。哎,就这样子不着调的父亲,也着实怪不得这杨小子不孝顺啊!若他们是杨小子,怕是早就被气得死了百来回了!当着众人的面儿,这杨大人都这般没计较,那私底下就更加不用说了,果真是老糊涂!“谁人在我秦八府里喧哗?!”
一直在后头看着的顾凉以为自己妹夫吃瘪了,也就站了出来。他一过来,大家伙都自动的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前头来。那杨父听着“秦八”二字,那丢到爪哇国的理智这才回笼了。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大人赎罪,下官并非有意冲撞。只是这小儿着实过分,下官一时被气昏了头,这才会……”“被气昏了头?!”
顾凉冷冷的勾了勾唇,“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
“秦,秦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宠妾灭妻,任由妾侍磋磨自己妻子,你把我昭国的律例放在眼里了?!妻子死了,你一年之内就抬了三位姨娘进门,好不喜庆,你把我昭国的律例放在眼里了?!杨大人啊杨大人,你怕不是以为你们杨家那点儿破事就没有人知道吧?!”
光是这几句,就已经让杨父满头大汗了。当年的事情他明明都已经处理好了的,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而且还知道得那么清楚,连自己抬了多少位姨娘都知道。难道……杨一咏见他看向自己,也只是冷笑一声。蠢,果真是蠢到了极致。天子脚下,杨家又是当官的,他以为圣上不知道么?呵,若不是有定国将军替自己说话,杨家怕是早就被拉下马了!也就他还乐,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能够荣华富贵了。顾凉见他看向自己妹夫,心里也暗骂蠢货一个,“杨大人,你也别想多了,这事儿可不是我妹夫说的。实际上呢,是我自己查的。毕竟我妹妹嫁给了杨一咏,你们杨家是个什么底细,我总归要探清楚的不是?不过我还真的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糊涂到了这等地步。”
“秦大人,您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都到了这时候了,这人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后头会有什么样儿的惩罚。别说是杨一咏、顾凉二人觉得他蠢了,哪怕是在场的婆子、小厮都觉得这个劳什子七品官是个废材!顾凉也没心思跟他废话,挥了挥手,就有人将杨父带了下去。大家见状,心中都有数了。明日起,这京城南城那边,也就不会有什么杨家了。……杨父过来闹事儿,后院的女眷一开始都是不知道的。等散了,顾甄才从楚嬷嬷嘴里听了一些。她自己也觉得那名义上的公爹很是没脑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来闹事,他怕不是觉得自己就是王了。”
“东家,我听说八爷如今已经让人去处理这一家子了。”
楚嬷嬷小声儿的道,“您得看一看少主子是个什么意思,免得闹了别扭。”
不管怎么说,杨家都是少主子的本家。自己一家子被处理了,还是大舅子下的命令,他心里不可能不难受的。楚嬷嬷话音一落,杨一咏就掀开门帘进来了,“媳妇儿你不必担心,我觉得大哥做得很对。”
“啊?你在外头站了多久了?!”
见他进来了,顾甄也就立刻起身过去迎他,楚嬷嬷见状也是赶紧退了下去。杨一咏笑了笑,“没多久,也就刚好听到这一句。”
“媳妇儿你别担心我,我是真的觉得没事。”
怕自己媳妇儿多想,他也就坦白的说了,“我已经让人去将我娘的尸骨捡起来了,等回头我带她走。”
她那样子的人留在顾家的祖坟里,怕也是不高兴的。还不如带了她去水边村,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安好。“这个好!”
顾甄听了当下就笑了起来,“我听楚嬷嬷说,咱娘最是喜欢清静。到时候咱们带她回家,给她找个又清静、风景又漂亮的地方。”
“媳妇儿,你不觉得晦气么?”
无端端带着尸骨回去,一般人也接受不了吧?听着他这话,顾甄就拧了他腰一下,“胡说什么!”
“那是咱们娘,晦气啥?!以后你要是再这么说,你看我不替娘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见自己小媳妇儿生气了,杨一咏也不着急哄,因为他现在心里暖洋洋的,前所未有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