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宏从县衙刚回驿馆,便见到胖子正和驿卒们玩“樗(音同出)蒲”,樗蒲又叫掷卢,是一种类似现在大富翁一样的赌博游戏,所谓的樗,就是臭椿树,因为樗蒲的赌具一般都是用臭椿制作而成,所以叫“樗”,蒲就是赌博的“博”之转音,故称“樗蒲”。
樗蒲的用具一般有盘、杯、马、矢四种,马就是棋子,矢是五个骰子。每个人执六马,用五个骰子掷点,这个点数也有讲究,一般分成大小十种,其中以卢、雉、獨、白四种为大,其余皆小。掷得大的人,可以连续掷骰、打马、过关。其中以全黑的“卢”为头彩。 这时轮到胖子掷骰子,只见他的大脑袋上大汗淋漓,双手捂着骰子抱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向盘中一掷,五个骰子滴溜溜的在盘中转了半天,待骰子停下时,只见那五个骰子竟然全白。驿卒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纷纷将胖子面前的银钱拨弄到自己面前。胖子涨红了脸骂道:“狗入的,今日是见了鬼了,这馆驿什么狗屁风水,胖爷我百杀百胜的手段,竟然一把没赢。”其中一个驿卒说道:“算了吧胖子,就你吹的凶,什么洛阳鬼手、京中卢王。兄弟们算是见识了。哈哈……” 胖子见驿卒质疑自己的赌技,跳起来指着那驿卒骂道:“你懂个屁,是你们这孟津风水不好,大河傍城而过,带走此地财运。只恨胖爷我大意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胖子还待下场大战三百回合,因见曹宏站在人群外,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曹宏揶揄地看着胖子说道:“李哥,没想到你还有洛阳鬼手这样的匪号。”
胖子见被揭穿,“嘿嘿嘿”地笑着说道:“闲时耍耍,今日是让着这般臭驿卒。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曹宏也不揭穿,只问道:“李哥,拜托你的那事怎样了。”
胖子贼兮兮地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今晚好戏开场。”
曹宏点了点头。 华灯初上,胖子带着曹宏出了门,摸着黑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赌馆门前,曹宏只听到赌馆里面嘈杂无比。正准备推门进去,胖子叫住曹宏,让他等会进去之后装作互不相识,只要看他的手段即可。曹宏点了点头。 胖子推门进了赌馆,曹宏在外面稍稍等了一会,左右看了看也走了进去。 进了赌馆,就见中堂一方大桌,一群人正围着那桌吆五喝六,曹宏走近一看原来是玩“投骰”,投骰相较樗蒲,更加直接,也更加刺激,只五枚骰子,掷出骰子,点大者通杀,娱乐性减少了,但是刺激性却是加倍的。 桌子那头胖子看见曹宏进来,朝他眨眨眼,又递了个眼色给曹宏,曹宏顺着胖子的眼光看去,只见那桌前坐着一人,正是许之安和那日在倚翠阁见到的黑眼圈。曹宏心想:“这许之安可真是个人才,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许家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才能养出这么个货色。”
许之安优哉游哉地坐在桌前,面前小山般的堆了一堆银钱。想来今日是赢了不少,此时正一边和黑眼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但眼睛却紧盯着庄家摇骰子。 这时庄家摇了摇装着骰子的碗,耍了个花活,将碗往桌上一扣,大声对众人唱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准备发财喽!”
胖子手拿银子往“大”的那片伸去,在那停了一停,又犹豫地往“小”伸去,庄家见了不耐烦道:“胖子,别人都买好了,就你磨磨蹭蹭。没钱回家去,在这丢人现眼。”
胖子气急,眼睛一翻:“胖爷我心中自有算计,你管好你的骰子就行,废什么话。”
说完又犹犹豫豫地观察了半晌,咬了咬牙才将手中那角小银子放在了“大”上面。
许之安在旁见这胖子吝啬的样子,不屑地笑了一声,转头和那黑眼圈说笑了起来。 庄家见没人再下注,于是唱道:“呼卢呼卢,全黑作数。”说完便揭开那碗,只见五个骰子果然全黑,场中选“大”的都是欢呼雀跃,选“小”的如丧考妣。
胖子选了“大”,高兴地跳了起来,挥着手对那庄家说道:“怎么样?胖爷今晚大杀四方,庄家,你这裤子到时候可别被我赢走喽!”那庄家不屑的瞥了眼胖子,根本不睬他,只是用碗装起骰子,继续摇起来。 许之安赢了一晚上,这把他选的“小”,见庄家开了大,呸了一口骂道:“这胖子真是个灾星。”
黑眼圈说道:“表哥,这次选大选小。”
许之安想了想,又将银子放在了“小”上。 这时对面的胖子又伸出胖乎乎的手,犹豫不决地在“大”与小之间徘徊,许之安见他还是磨磨唧唧不肯下注,骂道:“胖子,你他妈的不能玩就不要玩,坏了你爷的兴致。”
胖子听罢,冷笑一声:“小白脸咋呼什么?就你那几两肉,在家玩玩女人还行,出门玩什么银子。胖爷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小白脸了,说,你选的大还是小,今日胖爷跟你杠上了,你选大,我就选小。你选小,我便选大。怎么样?敢不敢玩?”
许之安也是冷笑一声:“胖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和我比银子多?行啊,今日你爹选的小,胖儿子下注吧……” 胖子气的脸色发青,狠狠地啐了一口,重重地将手中银子拍在“大”处。 庄家见众人买定离手,又唱了一番,揭开瓷碗,只见五个骰子又是“大”点。 胖子激动地脸涨通红,一跃而起,将赢的钱往自己这一搂,挑衅地看着对桌的许之安。 许之安见胖子嚣张,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对胖子说道:“运气不错嘛,在这孟津能赢我的人还不多,敢赢我的更是没几个。今日不如玩个大的,你先选,赢了,我这的钱你全归你;输了,我也不要你那钱,只要你脱光衣服在这孟津县城跑个两圈就行。敢不敢?”
胖子犹豫了片刻,呸了一口:“吓唬谁呢你,小白脸,不要怪胖爷不厚道,是你自己说让我先选的。输了可不要赖账。”
许之安斜了一眼胖子,根本不屑回答。这时许之安身边的黑眼圈说道:“胖子,这孟津县里,我表哥还不知道赖字怎么写呢。”
胖子倨傲地哈哈一笑说:“好,在座的都是见证,胖爷我今日还是选大,来吧。”
庄家见许之安对他点了点头,便拿起碗,摇了摇骰子。这时候围着的众人都紧张的盯着那碗,曹宏也是万分紧张,想起刚刚胖子和驿卒的樗蒲,心里更是没底了。 胖子仿佛没事人一般,对庄家说:“等什么呢?开呗!”
庄家一愣,便揭开那碗,只见里面又是“大”。众人“哗”地一声惊叹,就见到胖子蹦了起来,将许之安眼前的银钱,一股脑的拨到自己身前。 许之安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一把抓住胖子的手。 胖子像被蹂躏了一般,惊声尖叫:“你想干什么?”
许之安狠狠地盯着胖子说:“运气这么好,行,咱们继续,城里我许家的两处铺子,我拿这个赌!你若是输了,我要你趴在我脚前学狗叫。”
胖子眼睛一亮,抽回手笑道:“小子,怪不得那么横,原来是个公子哥嘛。这次你先选,省的胖爷胜之不武。”
许之安也犹豫不决了,这两处铺子虽然归他打理,但那是许家的族产,平时在里面套出些银钱也就罢了,如果这两处铺子被他赌输了,他爹许老太爷一定会扒了他的皮的。 胖子见许之安不敢应战,于是哈哈一笑说道:“哎呀!是不是不敢了?没事,胖爷不与你一般计较,咱们也别赌了,只要你这个小白脸,跪在胖爷我的脚前,给胖爷也学个狗叫便罢。”
许之安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有人敢这般跟自己说话,听了之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黑眼圈见许之安要答应,连忙拉着许之安的袖子说:“表哥,不能再赌了,万一输了,你父亲问起,怎么交差啊。”
许之安听罢,也觉得有道理,正犹豫呢,对面那个讨厌的胖子又说道:“多大的人了,还要看你父亲的脸色,废物就是废物。还吹什么牛,切!”
许之安再也忍受不了了,死死地盯着胖子说:“我再加城外二十亩熟田,你赢了全部拿走,你输了不仅要把今日吃进去的给我吐出来,我还要打断你的一嘴牙。”
黑眼圈听后急得直冒汗,连忙拉住许之安苦劝不已,但是许之安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只是死死地盯着胖子,咬牙切齿道:“给我摇……” 庄家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碗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摇了一个遍,“啪”的一声将碗扣住等着二人下注。 许之安红着眼,死盯着盖着骰子的碗,嘴里喃喃自语。突然他仿佛下定决心,闷声吼道:“大……” 胖子还是不屑得冷笑,轻轻将自己面前的银子,全部都往“小”的那边一推。 “买定离手喽”庄家唱到。 这时桌旁众人仿佛呼吸都停止了,静静看着那个碗缓缓地揭开。许之安紧张地连看都不敢看了,闭着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博小者胜……”庄家看了看盘中那五颗骰子,唱到。 许之安听罢,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惶恐地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五颗骰子,见果然是小。 许之安几乎是滑着坐下,一会心疼所丢的田地铺子,一会又想到回到许家堡,父亲知道之后将会如何收拾他。他惶恐得浑身抖了起来。 胖子见到又押赢了,高兴地一跃而起,全不顾满身的肥肉,竟然还有点身轻如燕的意思。见到对面许之安瘫了一般的坐着,胖子邪邪一笑走了过去。